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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插在窗口的,翻開來一看,上面果真有字跡,赫然寫著“今晚子時,北五所后巷”。翠兒常年和她在一塊兒,耳濡目染,也是個通文墨的,垂眼瞥見那幾個字,便忍不住道:“公主,這莫不是徐廠公給你的?”她捏著那張紙條愣神,心中卻也在思慮著。莫非真的是他?可仔細想想,總覺得又有些不對勁,呆呆的怔了半晌,便讓翠兒將紙條塞入香爐里燃了。……天將晚時,這場雷雨終于漸收漸止。高曖稍稍用了些飯食,便在那尊白玉觀音像前打坐誦經,表面上靜靜的,可心里卻似浪頭翻涌,一波接著一波,怎么也定不下來。一會兒想著那件耳墜,一會兒又記掛著那紙條上的邀約。堪堪等到亥時末,夜已深沉,便讓翠兒陪著,悄悄翻窗出去,從院門來到后巷。天陰著,遮了月光,照不清腳下。她們怕被巡夜的瞧見,也不敢掌燈,但見宮墻高聳,一溜綿延過去,襯得那巷子愈發深邃,遠處黑洞洞的,偶爾幾聲鳴蟲叫起來,聽了寒毛直豎。兩人互相扶著,都有些戰戰兢兢。“公主,這里實在怕人得緊,別是……別是誰起了歹心,故意拿那張條子使騙吧?”“左右已經來了,再等等吧,若子時到了還不見人,咱們再走也不遲?!备邥嵝耐煌惶?,卻也慌得厲害。就在這時,院墻高處忽然有一團漆黑的影子“呼”的翻起,如展翅的大鳥般從頭上掠過,眨眼間便落在身邊。高曖和翠兒都不由得一聲輕呼,抱著向后撤了兩步。“胭蘿別怕,是我?!?/br>“三哥?”高曖心頭一驚,再看那人的衣著相貌,卻不是高昶是誰?“三哥,原來是你?!?/br>也不知怎的,她竟覺得有些失望,但想起日間他將那耳墜塞給自己,顯然是別有深意,所以如此掩人耳目,深夜約見也就解釋得通了。高昶走近兩步,壓著聲音笑道:“怎么?胭蘿還以為是誰?”接著又轉向翠兒:“本王和皇妹有話說,你先下去吧,稍時本王親自送她回北五所?!?/br>翠兒無法,看了看自家主子,便行禮告退,按原路走了。身邊沒了這最親近的人,高曖沒來由的有些怯,定了定神,便從身上拿出那件孔雀紋的銀耳墜,拖在掌心。“三哥,這東西……是你的么?”她這話問得不明不白,連自己都覺得奇怪。高昶伸指從她掌心捏起那耳墜,放在眼前瞧了瞧,嘆聲道:“胭蘿,你不用怕。其實你從小就聰明得緊,就算沒見過,也定然猜到了。不錯,這就是你母妃的遺物?!?/br>盡管的確隱約猜到了幾分,可當聽到這話時,她胸口仍像被重錘猛擊,渾身顫抖,耳畔“嗡嗡”直響。她望著那張隱在黑暗中有些模糊的臉,咬唇問道:“三哥,母妃的遺物為何會在你那里?”高昶似是沒聽出她語聲中的異樣,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十多年了,咱們都長大了,不過我有時想,還是孩童時那般無憂無慮的最好。記得那時節,母后管得嚴,我便不喜歡待在坤寧宮,常躲到你母妃那里,逗你一起玩,吃你母妃親手做的蓮子糕。那時候我常常想,若她也是我的母妃便好了?!?/br>他說到這里,神色有些黯,頓了頓,又繼續道:“后來,你忽然被送去弘慈庵,沒過多久,父皇便御龍殯天了,朝中不知為何定了慕妃娘娘蹈義殉葬,我在母后那里聽說,哭著跑去景陽宮找她,可惜人早被抬走了,一幫奴婢在寢宮里又砸又搶。我那時也只有七八歲年紀,嚇得呆了,但想著不能讓他們把東西都糟蹋了,便偷偷搶了幾樣出來,這耳飾便是其中一件?!?/br>高曖早已淚流滿面。這些事她不記得,也無從知曉。今日忽然被提起,恍然間就好像自己置身于當時當地,親眼目睹了那悲涼凄慘的景象。母妃的所有苦痛,她此刻都仿佛感同身受。“云和替母妃多謝三哥……”她說著便盈盈下拜。“胭蘿!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高昶趕忙扶住她,攙了起來,也有些凄然的說:“慕妃娘娘是難得的良善之人,比起她當年的照拂,我做這些實在算不得什么。說起來,我最恨的,便是沒好好照顧你?!?/br>高曖已是泣不成聲,伏在他臂上抽噎不停。十多年的怨憤凄苦一股腦全都發xiele出來。高昶輕拍著她,柔聲安慰了片刻,待她稍稍平復了些,忽然道:“當年慕妃娘娘那些遺物,我全都埋在景陽宮的一處墻腳下,誰也不知道,咱們現在去瞧瞧好不好?”高曖驀然抬頭,隨即噙著淚重重點了點頭。高昶又掏出帕子,讓她擦了淚水,兩人便起身出了這條巷子,一路繞到東苑。宮禁森森,風燈在廊下搖曳,瞧著頗有幾分詭異。而她此刻卻既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累了。過不久,高昶便帶著她來到一處重檐廡殿頂的宮門前。這里像是早已無人住了,連盞燈燭也沒點,頭上的牌匾卻清楚的寫著“景陽宮”三個字。“就是這里,我帶你進去?!?/br>高昶話音剛落,便聽一個冷凜的聲音在側旁道:“晉王殿下深夜來此,所為何事???”第33章朔風寒遑夜凄凄。那聲音仿如利刃,刺破這闌珊的夜,又幻作無數道熾烈的強光凜凜而下,照得人無處遁形。高曖頓在原地,望著那頎長的身影伴著那輕輕的窸窣,自如淵似湛的杳冥之處緩緩而來,白色曳撒的下擺隨步子搖曳攢動,恍如飄行如虛空之中,一霎間便滑到了近處。“臣徐少卿,見過晉王殿下?!?/br>他打躬行了一禮,玉白的面孔像瑩著層暈光,連這昏默的夜色都掩不住。高曖見他并不向自己行禮,仿佛視而未見,那張臉也是淡然如水,喜怒不形,心下竟有些不安之感,垂了頭不敢去瞧。“原來是徐廠臣,不必多禮?!?/br>高昶卻也沒想到他竟會隱在這里,應了句場面話,跟著清清嗓子道:“徐廠臣不必深疑,本王許久未見皇妹,今晚便一同出來閑游一番,敘敘舊而已,片刻便回去。徐廠臣若有公干,便自去忙好了,不必理會我們?!?/br>徐少卿收了禮數,身子挺立著,不見絲毫的卑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