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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咸澀的、帶著淡淡溫度的透明水珠,惴惴自空中墜落,打在花壇薄薄的一層浮土上,留下花朵綻放般美麗的痕跡。掩蓋在城市浮土泥灰下、靜靜沉睡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黑色石子,因為水珠輕輕的敲打,露出了光滑圓潤的一角。啪嗒!又一滴溫熱的液體,順著石塊平滑的身軀滾落,滲入到城市花壇貧瘠的泥土中。沉睡了上千年的古老意識,在這重遇天光的時刻,突然從無窮無盡的酣眠中睜開了眼。它……醒了。細微的、來自靈魂的震顫,從深遠的意識底端層層翻涌,直到整個身軀都因為久違的力量,不住顫抖。意識徹底蘇醒的那一刻,新生的無上愉悅,伴隨著填斥內心的空洞與茫然,讓初生的生命戰栗著、迷茫著、sao動著,奮力破開了生命的禁錮。一陣rou眼難辨的細微抖動后,被水滴打濕的平滑石身上,緩緩爬上了蛛網狀密集的裂縫。啪嚓啪嚓——細碎如泡沫碎裂的輕響,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伴隨著裂紋的延伸,一片片干硬的黑色外殼碎片簌簌自石塊表面崩裂,露出被包裹在殼下不知幾多歲月的乳白色內核。陽光、空氣、色彩、溫度、氣味、聲音……來自城市、乃至于世界的信息,在黑色外殼崩解的那一刻,爭先恐后,一擁而上。無窮盡的信息洪流沖撞著初初醒轉的柔嫩意識,剔透純凈的半透明內核在劇烈的沖擊下,不自覺顫抖著,滾動著,蜷成一團,直到又一滴溫熱的淚珠,攜著沉重的情感,墜落在扭曲痙攣的內核表面,被狂亂無措地吸收、消化……混亂狂躁的腦海里,突然闖入了一個聲音,不緊不慢地悄聲訴說著,屬于一個女人的不甘與希望。于是,被無數黑白色塊與線條滿滿堆砌的視界里,終于多了一團不一樣的顏色。陰郁的蒼藍,裹著代表希望的淺金邊框。那是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好奇著、試探著、猶疑著,它伸出細細的意識枝條,觸摸上那團偶然吸入的意識碎片。溫暖與酸澀很快從枝條末端傳遞而來,意識融合的剎那,前所未有的復雜體驗撞擊著他的神魂。千篇一律的信息不再虛無駁雜,空白如紙的意識不再茫然柔弱,黑白駁雜的世界不再灰暗單調,它懵懵懂懂間,終于凝聚了自己最初的執念。想要找到她——不止一次這樣想著,終于,它成為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時出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出現。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不知為何誕生、卻又確實存在著,他,或許就是其中之一。喜愛雨露陽光,渴望開花結果——就像每一株其他植物一樣,他有著屬于花草的本能。但是,在這之上,擁有自我意識,沒有固定形狀,能夠任意變換形體,通過觸碰更可以讀取一切生物的想法……這樣的植物,根本違背自然的本意。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存在著。于他而言,那便是唯一的真實。相比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他更在意一個女人。凌亂破碎的記憶告訴他,她叫文韻。除此以外,關于她的事,他幾乎什么也不知道。因為誕生之初的意識太過脆弱,他甚至已經忘記了為什么要尋找她。唯一確定的是,只要想到她,他的心底總會涌起nongnong的喜悅與親近,就好像,很久以前,他與她曾是一體。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與她一起孕育后代。生命太過無聊,偶爾產生的這個聯想不止一次讓他在陽光下愉快地抖動擬態的冬青葉片,以至于到了后來,每天這樣暢想一番不知不覺成為了習慣。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與她再有交集。——如果可以的話。可惜,連妄想的資格也不被允許擁有,與生俱來的本能讓他清楚地知道,從誕生到生長成熟、花期到來而可以脫離根莖自由行動為止,至少需要一千年。一千年……于他漫長的生命而言,那似乎只是短短一瞬間,但是,在這一瞬間,如文韻這樣的人類,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誕生,死亡,無盡交替,待他終于長成,她早已成為一捧飛灰。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懷抱著再見她一次、碰她一下的期望,向每一個經過的人伸出枝椏,在花壇中靜靜地生長……這樣在幻想與現實的夾縫下交替生長的日子持續著,直到五年后的一天,他隨風拂動的葉片觸碰到一個裹著純黑斗篷的男人。一如往常,在接觸的剎那,屬于男人的記憶一下涌入他的腦中。人、無數的人,年老的,年幼的,男的,女的,國內的,國外的,穿著古裝的,打扮時尚的……一張張面孔從他眼前飛快閃過,直到最后,所有的畫面定格為一個黑發黑眸的美麗女人。她穿著純黑的袍子,系著鈴鐺,漂浮在薄薄雨霧中,像從畫上走下的仕女,古色古香,韻味悠長,一雙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孕育了整個宇宙……“你看夠了嗎?”在他心神都差點被那雙眼睛攫取的那一刻,男人淡淡出聲。眼前的場景很快消失,他顫動著葉片,對上了一雙泥濘的純黑色眼睛。“看夠了的話,我們來做一場交易吧?!?/br>眼睛的主人這樣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只生著銅銹的鈴鐺……第二天,他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自由身體。代價是,為了長成而需要的、近千年的生命。“行商人”——黑斗篷男人取走了他千年的生命,作為交換,他得以提早成熟,被裝進包裹,以100元的、近乎兒戲的價格賣給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人。“你叫嗝、什么……名字呀?”如愿以償通過血液獲取了關于她一切的信息后,他化作了她所喜歡的樣子。對面涕泗橫流的女人幾乎是瞬間止住了哭泣。她瞪著一雙漂亮的琥珀色杏眼,好奇而貪婪地端詳著他的外貌,而他,享受著她驚艷的目光,在無與倫比的喜悅中向她微笑。“您好,主人,我叫杜蓮?!薄蔼殤佟蹦亩派?。好久不見…….即使有讀心的能力在,一開始與文韻的相處依然磕磕碰碰,有著許多不如意。而這其中最明顯的問題,源于文韻對他的態度。作為一個寂寞的大齡單身女性,她享受著被英俊的男人呵護迷戀的感覺,但,作為一個早已在社會的打磨下失去勇氣與激情的女人,她也在隱隱抗拒著將他當作平等的戀愛對象看待。——不是人的話,便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既然沒有可能在一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