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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倏……恐怕要將各種極端冷僻的詞匯混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世上最原始、最殘忍、最負盛名的恐怖,那是一雙只有狼才會擁有的眼神!除了“湖州六霸”,剩余眾人顯然被眼前這名年輕男子,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野蠻殺氣所震懾住,不約而同往后退開,不敢再冒然上前。因為失血,曇月一陣暈眩,小臉上全是淚痕,怔怔地看著將金釵從自己手中抽掉的男子。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可當迎上一道冷倏的視線后,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唇畔突然綻出一朵決絕的笑容。月盈則虧,曇花也僅僅只有一現,名字中的禪意,便是日后多舛的命運。她是不祥之人,幼時母妃離世,接著國破家亡,雖被忠心耿耿的乳母護著逃出驪京,可從此便如同斷梗的浮萍,一站又一站,漂過許多地方。她默默聽著民間的百姓們,議論父皇尸骨無存的消息,叛軍首領韓王登基稱帝后,不足一月就離奇暴斃的消息……心中一片茫然。一年年,足足十年,她看不到任何光明,只是守著少得可憐的回憶,一日比一日覺得前途茫茫。是啊,偌大的虛空,誰又能做得了命運的主?遷徙輾轉,躲躲藏藏,奶娘生怕她被那些暗中捉拿前朝余孤、被稱為“鬼影”的大內高手發現蹤跡,直到一年多前她們終于出了關,在巴丘落下腳。誰想此時仍是這樣,人命如鼠,不可把握,可是縱然唯有一死,也絕不可受人凌辱。曇月突然憶起戰火紛飛的那一年,秋娘抱著六歲的她,在朝廷的一位老臣子,同時也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指引下,借著秘道順利離開京城。聽見城池外叛軍震耳欲聾的攻城聲,那位白胡子的老先生,回首望向被熊熊大火照亮的天際,突然間止步不前。“丁師傅……”她在秋娘懷中,稚氣地向他伸出雪白小手,臉上滿是不解,不懂他為何不跟她們一起走。“小公主……”老臣子瞬間老淚縱橫,搖搖晃晃地跪倒在地,“老夫一家曾受圣上和薊王殿下大恩,自古有言:‘為人寧死不受辱,為臣寧死不受降?!戏虿桓易钥渲页?,無力抗敵,唯有與驪京共存亡……小公主保重,老臣恭送公主千歲……”“為人寧死不受辱”,這七個字,使她心頭登時一片雪亮。心意已決,曇月倏地閉上眼,用盡最后一點氣力,貝齒狠狠地咬下!就在她咬舌自盡的一剎那間,一只粗糙的大手及時地掐住小巧秀雅的下顎。不,似乎仍然遲了那么一點點,唇角已經淌出一縷鮮紅血漬,將本就如花瓣的小嘴染上絲絲嫣紅。“有趣?!蹦凶颖凰浂簧岬那笏谰窠o逗笑了。第一眼看到她,美則美矣,卻引不起他的興趣。這樣的女子,太嬌貴、太柔弱,彷佛風一吹就會倒下來,但是,聽……她是瑱帝那昏君的女兒?也有可能是薊王的野種?喔,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他隱在賭坊的橫梁后方最隱秘的位置,居高臨下地冷眼看好戲,看那群蠢貨對著那只弱不禁風的小綿羊,唾沫橫飛地討論著如何宰割、如何烹制,才能吃得最為美味。始料不及,那待宰的小綿羊竟會教他刮目相看。原來在逼到絕境時,小綿羊也會憤怒、會反抗、會孤軍奮戰,哪怕是面對一群窮兇極惡的禽獸,哪怕最終的下場是,玉石俱焚。她成功地把鋒利的刀刺進了武屠子背部的要害,但同時也把自己嚇壞了,大大的水眸里盛滿了驚恐無數。他不動聲色地看在眼中,看那晶瑩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兒,卻死忍著不掉下來的執拗,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兒,竟令他喉頭一緊。小羊般無辜的眼神、楚楚可憐的神態,逼急了還會咬人……多可愛!像是突然發現了令自己感興趣的獵物,男子只覺得心里燃了把火,陡然讓渾身上下血脈賁張起來。于是出手救她,神不知、鬼不覺。他嗜血,殺人如麻,卻破天荒地第一次救人,小丫頭應該好好跪在祖宗靈牌前,仔細詢問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室宗親們,是否曾經做過功德?不料,那丫頭并不領情,看似柔弱的外表,性子非同一般的倔,一門心思地尋死。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他牢牢地盯著她,兩眼都在發光。當然,對這丫頭兩眼放光的不只他一人。旁人看她,眼中盡是絕美姿顏、玲瓏嬌態,腦中臆想的則是玉體橫陳、妙不可言的銷魂滋味。身為男人,他自然也看到了,卻不是能讓他出手的理由。有力的大手抱過少女頹軟無力的柔軟身子,先利落地點了她頸間兩處xue位止住血,才湊近她。薄唇略勾,男子眼中盡是邪妄興味,“殺人好玩嗎?”殺人……怎么會好玩?若非恨之入骨、走投無路,誰愿意去殺人?曇月這樣想,卻因舌上有傷說不出話來,她仰著,頭怔怔地瞅著那陌生的年輕男子,含淚的美眸里全是求死的倔強。“我不會讓你死?!彼迫灰恍?,顯得心情十分愉快,很快補上一句:“我救了你,自然不會讓別人殺你?!?/br>是嗎?可是……你、又是誰呢?恍恍惚惚間,曇月的意識逐漸飄忽,她虛弱地闔上了濃密的長睫,淚水順著蒼白的粉頰滑落,在充滿野性氣息的陌生懷抱中,沉沉地暈睡過去。“睡吧,我帶你走?!贝植诘闹父鼓ㄈゾК摰臏I珠,察覺懷中的人兒身子漸軟,男子將她抱起,環視四周,似欲離開。“等等!”刁三上前一步,舉起手中的斧頭,惡聲惡氣地道:“無名小子,你傷了我兄弟就想跑?有這么便宜的事嗎?”“沒錯!想出巴丘,也得問問皮四手里的家伙!”旁人不論,“湖州六霸”見這小子眼生,自然是不會輕易放他走的,否則今后何以在巴丘立足?更何況這臭小子還妄想帶走令人垂涎的小美人。年輕男子唇角微揚,露出譏諷的笑意,“我能不能走,你們可以瞧瞧看?!?/br>話音未落,便見他護住懷中人兒,一聲清嘯,身形倏轉,快得如露亦如電,眾人只覺青影閃過,男子已然破風掠出,幾個騰身落到一輛正從巴丘外駛進來的馬車上。“他媽的是哪個混蛋!不想活了嗎?敢劫老子的貨!”駕車的婁麻子也是巴丘里有名的惡徒,被跳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