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責任番外

聽戲（下）—夏曉[1/1頁]

“你有過什么特別難以忘記的人嗎？”孫四爺問。

“特別難以忘記……”我想了想，好像是沒有吧，父母早就離婚了，也各自組成了另外的家庭，本來就淡薄的親情就更加沒什么人味，幾年都不會打個照面。最親的人就只有老哥了，不過我們在同一個城市，想見面很容易。

“我有個哥哥，從小體弱多病?！睂O四爺也不等我的答案，自己說起話來。他看向園子里的小戲臺，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拔覀冞@個鎮子小，大的戲班一年也難得來一回，家父就在家里養了幾個青年孩子自己搭臺唱戲，也是為了給姨太太們解個樂子，誰知道就讓我哥哥給迷上唱戲這檔子事了?！?/br>
“哥哥整日里與那些孩子一樣跟著師傅學唱戲，他常年生病，身子骨發育得不好，身段竟比那唱花旦的孩子還要嬌俏。一來二去的，家里要是有些什么重大節日他也會上臺唱戲祝興?！?/br>
“唱戲在那時候不是什么上得了臺面的行當，大家也就是自己玩罷了，沒想后來家境敗落，唱戲竟成了賴以謀生的手段?！?/br>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戲臺前的那塊空地上點起了四個火堆，好像是為了法事特別準備的。十月的天還是挺熱，但這里完全感覺不到應有的暑氣，反而有點種陰冷，跟我先前想進去的那個小樓一樣的感覺。

我是不信鬼神之說的，要不然大學怎么敢選考古系，這可是有機會接觸到各種各樣死人物件的專業?？傊钡轿耶厴I也沒見過任何的靈異事件，不知是不是陽氣比較盛的緣故。

相對來說，我更喜歡去研究一些神話傳說，喜歡在一些古老物件中尋找一些不可思議的故事。

“你這個玉麒麟是從哪里來的？”孫四爺指了指我脖子上的那塊玉佩。

我拿起玉佩摸了摸，光潤溫暖的手感，這是塊非常好的玉料制作的，但雕功不算上乘，很多懂玉的人看到都說可惜了。

“記不太清了，感覺就是有一天突然出現在身上一樣?！?/br>
關于這塊玉我問過老哥，他也不知道，就像是突然憑空出現了。這玉就算雕王不好，單是玉料也是價值不菲的，我想應該也不可能是什么人遺失在我這里。

這塊玉掛在身上有好處是能讓人安心，有次掛繩斷掉了，本想過幾天再拿去給人幫穿線，結果就不知道為什么老感覺心神不寧，晚上睡覺還經歷了一次鬼壓床。大晚上的還特意起來把玉拿在身邊才能睡得著，所以這玉后來就一直沒離開過身邊了。

“有些東西記不起來是好事?！睂O四爺停了一下又說，“你這個東西不是一般的人，要時刻貼身放著，你這樣的人，最好少碰點那些冥器。如果不是有這個玉麒麟，你早就……”

孫四爺沒繼續說下去，但他這話卻是勾起了我的興趣，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你手上有種冥器的味道，身上沒有土腥味，所以我想不是土夫子，應該是從事科研或是古董商之類的。雖然你身上這塊玉麒麟不是一般的東西，但你也沒必要去以身犯險?！?/br>
“四爺，你這話我聽不明白?！彪m然我自認語言組織能力不差，但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席話，又好像暗藏了許多玄機，實在是讓人摸不透。

“以后你就會明白的，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可以問他?！睂O四爺指了指御谷楓，“不過他那樣的人是不會告訴你什么的?！?/br>
“說到那個小法師，他這么年輕就當了主事？”

“年輕？”孫四爺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比你爺爺年紀都大，不過小家伙，這是秘密，別說出去，不然那位法師可是會不高興的?！?/br>
我開始覺得這個孫四爺滿口的糊話了，那個御谷楓明明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怎么會比我爺爺還大，而且他自己也看上去跟我差不多的年紀，居然叫我小家伙，實在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稱呼。

“你不信??？其實我也不信?！彼麖目诖锬贸龃€匙，將鑰匙串上一把折疊小刀打開遞到我手上。

“這是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的拿著這把小刀。

孫四爺把手伸到我面前，“來，扎一下看看?！?/br>
“你瘋了嗎？”我把小刀丟回給他，這個人越來越不正常了。

孫四爺也不動怒，他抓起小刀飛快地在自己手上扎下去，嚇得我倒抽一口冷氣。

血慢慢地從傷口流出，看得我差點忍不住就想叫起來，不是因為看到他自殘，而是他的血實在是有點嚇人，竟然是很粘稠的黑色，像放久了壞掉的一樣。

“怕了？”孫四爺無所謂的笑笑，又摸出一包紙巾將血擦掉。那血只流了一點點就不流了，手心里只留下了一道痕印。

“你是不是生了什么??？”我問道。

“也可以算是一種病，你要不要摸下我的脈搏？”他把袖子撩了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我伸了手過去，摸上他那微涼的皮膚時，他皺起了眉，似乎有點難受的樣子。

我在他手腕上摸了又摸，竟然沒有摸到他的脈博。

看我吃驚的模樣，他指了指御谷楓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跟他達到了一樣的不老不死的效果?！?/br>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誰知道呢，可能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罷了。你不用怕，你的玉麒麟剛才都在警告我了，再碰到你可能就要被燒死在這里了呢?！睂O四爺揉著他剛才被我碰到的皮膚，那上面有幾個黑色的小點，就像是我的手摸到把他給燒傷了一樣。

“怎么會這樣?！蔽也挥勺灾鞯赜置嗣聍梓?，依舊溫潤。

“這東西不是這個世界的，給你這個玉麒麟的人從你這里拿走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這個應該算是用來交換的吧，不要讓這個離身，它可以保護你一生平安?！?/br>
“是什么重要東西？”

孫四爺搖搖頭指了指我心臟位置，“只有這里會知道，不過既然失去了，就不要再去想，有些東西不是越明白越好?！?/br>
“你哥是叫夏東楠吧？”

每年老哥都會到他的茶館喝茶，他認識老哥不奇怪。

“打電話讓他也來吧，今晚我要唱鬼戲，這是最后一出，以后不會再唱了，讓他的十年也到此為止劃上句號吧?！?/br>
孫四爺說完便起身離開了，突然覺得黃昏下的他背影有點凄涼。

我摸著心臟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失去了，總是覺得心里有點空蕩蕩的，卻又在摸上玉麒麟的時候感覺很溫暖。

直到我遇上了一個真正有天師血統的小子，與他一起經歷了許多事之后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其實不管是失去的還是得到的，我都沒有后悔過。

就像一直以來都不理解吳菲姐的選擇一樣，直到有天我也跟吳菲姐一樣過上了那樣的生活的時候，才明白人有的時候會有種強迫癥，就算不在意，不后悔，我還是會對某些東西特別感興趣，終極一生在這些興趣里兜兜轉轉。

聽戲（下）—夏曉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