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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將自己恨了個面部猙獰。全天下的人都盯著自己的一點寶貝,老天爺怎的就要這樣,一丁點東西都不給他留,他才將將把人養的長了一點rou,怎的就要被奪走。船在水面上行走,離京里還有三百里的時候皇帝一行棄船騎馬往京里飛奔,他不急著先找穆清,人既然是被野夫搶走,且先不用擔心安危,他要回京立馬點兵去涼州,將那狗雜種擒住碎尸萬段。皇帝一行從風雨里來,到京里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月,京里正是個大雪天,他日夜沒合眼打馬進了宮里,片刻之后折子往各處四散。第77章涼州天地肅殺,滿眼都是青黑,涼州的冬天比京里的冬天更冷,即便太陽已經升起來很長時間,可空氣仿佛都被升起來的太陽凝住了,偶有窗戶里溜進來的絲絲小風吹到臉上也讓人覺的如小刀在臉上刮過。穆清攏著雙手站在檐下看山下的氈房與河流,還有仿佛已經被冷風凍住的羊群與牦牛,她站了很長時間,從晨起到現在,即便外面冷的渾身都僵住了,可她還是不愿意呆在屋里,牛油與牛糞燒起來的味道陌生的讓人頭腦發疼,眼前的一切再再提醒她她現在在涼州,再不是京里。今天是穆清到涼州的第三個早晨,眼下她在姑臧城,這里是六谷藩部王族聚集地,此時她站的地方就是藩王住的王宮。但見這王宮依山而建,殿宇嵯峨,直直入天,有橫空出世氣貫蒼穹之氣,石墻金頂,松茸墻領,沿墻有巨大鎏金寶瓶與幢和經幡交相映輝,在涼州這樣的地界里當的是金碧輝煌,與穆清料想中的塞外景象大不相同。初初從遠處看見這宮殿的時候,穆清還以為趕了好長時間的路她已經出現了幻覺,未料到上得半山腰這宮殿依舊沒消失方知在山下氈房與羊圈不遠處有這樣一個宮殿是真的。她來這里的時候是前天傍晚,當時太陽即將落下,頭頂上天藍云白,仿佛一抬手就能摸著云彩,穆清不敢抬頭看天,怕一抬眼天能當頭罩下來,一路上都發了瘋的往涼州趕,到地方了才稍稍松一口氣,陌生的景色也因為再不用趕路而顯出幾分可看來。從烏江六道河口被沖出去的時候穆清險些被淹死,那樣急驟的風雨和深水,一葉小船哪里經得住,還未入趙王河她就已經翻船沉進水里,水嗆進胸肺的當口她就意識昏蒙了,再醒來就在另一方大船上,身邊只有野夫伺候著。過去兩年里野夫日夜照料著她,遂乍然沒了宮里那些個奴才穆清并沒有不適應,除了初初罵了野夫發瘋之外她就格外沉默了,清醒之后離皇帝的龍船已經有萬里,這時候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仿佛也是說不清楚,那時候在船上野夫說父親病重的時候她將自己難成那樣,恨不能當時自己真的中了蠱,人事不知只知道吃吃喝喝,被野夫擄走之后穆清心底終歸還是有一絲慶幸,十個不愿意里還有一個慶幸,慶幸野夫將自己擄了出來,說到底若是不能見父親最后一面,日后她必然是要后悔的,遂就再沒有鬧騰,只跟著野夫上船下船,上馬下馬,盼著皇帝能在她到了涼州之后再來將她接走,或許他生氣了不來接她,看過父母親之后她也要央著野夫將自己送回去。那一份慶幸在看見父母叔伯之后就被無限放大,野夫不光將蕭鐸夫妻兩接到了涼州,還有旁的充軍流放的叔伯。頂了一路的風塵,穆清從一進王宮就要去看蕭鐸,野夫沉默領了她去,是時太陽已經落下去,天瞬間冷肅昏暗,穆清站在窗前看著室里的父母親淚流滿面。蕭鐸還穿著一襲交頸長袍坐在床前的毛氈地上,束發戴冠如同記憶中的模樣,只是長袍空蕩了許多,露出來的雙手也滿是凍瘡與皴口,眼窩深陷就連坐著都能看出后背彎下去不少。第78章父親床榻前放著一個兩尺高的小爐,他正盤腿坐著翻攪爐上的砂鍋,穆清噙著眼淚使勁眨了眨眼才看清那砂鍋里正熬著藥。床上被子隆起,不時有咳嗽聲傳來,也不知蕭鐸熬的藥是給自己還是給床上人的,穆清站著看了半天,努力想要將眼淚忍住再進去,忍了幾忍,喉嚨依舊哽的話都要說不出,卻是這當口,床上躺著的人驀地側頭嘔出了一口血,穆清再也忍不住要進屋里。將將走至門口,然后便又是一股熱意倒嗆,蕭鐸已經到了床頭,左腿拖在地上。天色本來昏暗,屋里還沒有點燈,門口多出來人之后室里驀地一暗,蕭鐸剛剛將夫人嘔出來的血擦干凈,因了室里一暗然后轉頭,轉頭之后便是不可置信,嘴唇蠕動了幾蠕動,看看野夫,再看看穆清,眼睛睜大半晌才猶疑出了聲“穆清啊?!敝唤幸宦暶?,旁的都說不出來。他那時候戰戰兢兢將穆清叫了十幾年,早已經將這名字叫習慣了,他取得蓁兒早已經是另個人的名字,穆清自己也習慣了父親喚她穆清。她過去時間里帶了蟾織,臉上的rou被刮去不少,父親該是對她陌生的,不知怎的卻是一見面就認出來了。“父親?!蹦虑逦丝跉饷銖娊辛艘宦?,然后眼淚就不可收拾的往下掉,看父親站起來往門口方向要走,趕忙走了幾步到了床榻跟前。到床榻跟前穆清方看清床上情形,母親躺在床上形容槁枯嘴角還有一絲血跡,兩頰帶了點不正常的紅,也不過是不到六十歲的夫人,頭發卻已經枯黃發白,見她進來用殘留的一點神志睜眼看她兩眼然后便又閉上眼睛昏睡。穆清痛哭,兩腿軟的自己都站不住,如若不是野夫扶著她她就要跌在地上去。過去兩年,過去兩年,她處心積慮就是讓流落在外的父母兄弟少受點哭,那樣冒著天大的險往遠路送錢物,終還是沒有叫父母安好。這屋里四下無人,伺候的人也沒有,穆清相信野夫費了千難能將人接回來自然不會不給撥伺候的人,大約是父親沒著人來伺候,再看父母親情形,一時怎么都過不得,只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往下掉。蕭鐸大約也是感慨唏噓,然畢竟人世朝堂浮沉幾十載,除卻了剛開始眼眶發紅,很快就鎮定下來,看穆清也是消瘦憔悴不若記憶中的模樣,只能長嘆一聲造化弄人。“這些時間受了不少苦罷?!笔掕I開口,沉穩若往昔,他本來是文官,流放兩年再見還穿著中原交頸長袍,消瘦了許多也依舊帶了文雅的樣子,仿佛兩年里沒發生任何事。“沒有?!蹦虑搴萌菀兹套〉难蹨I因為父親這句話又決了堤,哽咽著搖頭說了兩個字。蕭鐸嘆息,伸手想要抹去穆清臉上的眼淚,卻是手伸到半空看見自己手又縮回來,穆清垂下眼睛狠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