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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然野夫見過父親之后回來便送了她一張紙和一封信。紙上是一幅畫,她看見那畫時候只覺得頭皮發緊,她在相國寺看見過一個極相似的東西,那是相國寺供奉的高祖遺物,隨信付著蕭鐸的話,蕭鐸一一說了高祖同祖父的事情,讓她無論如何都將畫上東西找到。穆清毫無辦法,這樣大的事情她哪里能夠不管,于是那時候她成天提著一顆心,隨時準備被發現,她一家一家的挖,卻仿佛誰都沒發現,穆清一直覺得是誰在故意將這消息壓著,卻是不知是誰,然后挖出來東西,換錢,然后冒著風險廣收天下沒人敢收的東西,希望收來的這許多東西里能發現蕭家的物事。她成日里便是看送來的紙張,成日里戰戰兢兢,但凡送來的東西她一概都收以防錯過蕭家物事,兩年過去蕭家物事沒有消息,卻是前些日子乍然出現,然后便是往后的事情,皇帝都知道。穆清一氣全說完,皇帝背身坐著,也不知聽還是沒聽,半晌卻是轉身在床上躺下來,穆清不敢看皇帝,依舊那么平躺著。“你知道你挖出了多少銀錢么,那么些銀錢都去了哪里你知道么?!被实圻@樣說,穆清不知他是何意,然她也一時說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錢,遂沒有回答,皇帝卻也沒有再問,半晌他轉身對著穆清方向,二人鼻息都能相聞,“野夫今晚能帶你走,你怎么沒走?!被实鄣?。穆清訥訥,這時候她決計是說不出來先前心里所想,仿佛她說出來便是真正的欺主媚上了,她也困惑與皇帝掀開床帳的時候是個發瘋的樣子,可是這會卻忽然又平靜下來。“我……不能走啊?!蹦虑褰K還是這么說。皇帝閉了閉眼睛,她依舊是不能走,如果可以,她便是要走了罷。“為什么不能走?!被实弁蝗恢g就無比耐心了,他問穆清。“我……家里東西還沒找見,福伯也還沒有安頓好……你還在這里……我走也該跟你說一聲……我……”穆清語無倫次,透露出丁點心思便就緊咬著下唇閉上眼睛躺著。“睡吧,我饒了蕭家?!被实鄣?,掀開穆清身上的被子鉆進去,他將穆清圈進懷里,將她捂得嚴嚴實實然后閉上眼睛。穆清所有的駭怕都來自與她自己,她甚至不知皇帝到底因為什么而生氣,她自己給自己定罪,自己同皇帝求饒。蕭家當然犯了大罪,蕭鐸當然犯了罪,如果蕭鐸沒有犯罪,興許穆清便是他的皇后,如果不是他的皇后,兩年前她也逃不出宮去,甚至她還逃了兩年之久,蕭家犯了大罪,皇帝饒不了。然穆清語無倫次說“你還在這里”就這幾個字,皇帝便讓她睡下了,至于蕭家,他同她說要饒了,也不知真假,總之皇帝終還是對于穆清莫可奈何,他連帶了對自己的生氣與傷心,連帶了對穆清的生氣與傷心和,心疼,皇帝躺在床榻外側閉上眼睛。第52章進宮一夜的驚心動魄,二日穆清醒來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室里一片靜默,皇帝不知蹤影,只余下屋角四周的火爐旺旺的燃著。睜開眼睛發現室里只有自己之后穆清重新躺下去,她渾身都發軟,眼下自己真正是毫無秘密,也毫無還手之力,甚至躲避都不能,皇帝知道了所有,連帶她的還有蕭家的,這時候她只能等著皇帝處置,昨日夜里種種仿佛一個荒誕離奇的夢,所有人都唱了一出驚世駭俗然后翩然離場,只有她臉都沒打下不了場。父親那樣板正的一個人,祖父同高祖之間的事情該是將他折磨發瘋,他一生都當得起“文正”二字,穆清知道祖父事情之后是全然的理解父親當時同先帝撒謊的心情,他一生都活在生怕別人發現蕭家與皇室之間的關系陰影下,也一生都為蕭家的名聲而努力,卻是晚年時候落了這樣個凄涼下場,別說蕭家名聲,眼下連性命能否保全都說不定。皇帝昨日夜里說他饒了蕭家,穆清聽的不很清楚,那樣一番鬧騰還有說完那樣一場話之后,她的神志就不很清醒了,最后的記憶只是皇帝躺在床上在暗里看著她,他身上混合了夜風與牛油火把味,隱約還有點他自己的味道,穆清便在那點味道里徹底昏睡過去。惶惶的躺了半天再無睡意,終究是要起身,穆清剛一坐起來,門口就呼啦啦進來了十余人,全是昨日她遣回去的那些個,今日不知怎的又來了。進來是端水的端水,端藥的端藥,燒暖爐的燒暖爐,捧著衣服的捧著衣服,所有器皿俱都是宮里之前用過的,伺候的這些人也是跟倦勤殿里一模一樣的在伺候她,穆清看一眼心下復雜,總覺得皇帝該不是這樣寬宏大量的人,還覺得,仿佛是,虧欠了他。她生活了兩年的偏院里,原本是個清凈極了的地方,這時候忽然就熙熙攘攘的不得了,經歷了一團紛亂之后不等穆清開口,那十余人自去了別處,晌午時分,穆清就又是一個人站在了窗前。院里仿佛經過了一夜就入了深秋,藤葉枝蔓驀地變黃,家學旁邊的竹葉也開始泛干,秋風一吹便是一陣撲簌簌,穆清看著院里,幽幽嘆一口氣,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那年她還未被先帝選去的時候她每回進宮都住在攢花筑里,攢花筑窗前有幾棵巨大的海棠樹,那時候站在海棠樹下的人單薄的同個紙片長條子一樣,他長了一頭好頭發,還纏在了樹枝上,瞪著一雙奇黑的眼珠子簡直要將人氣死,一轉眼,他就已經成了如今這樣,同那些年單薄的少年再不一樣,也不知攢花筑前的海棠樹長得如何了,穆清恍恍惚惚一忽兒想這,一忽兒想那,然對于自己的往后是個不敢想也不愿意想的樣子,往后她但凡還能在宮里,真的是一丁點臉面都沒有,皇帝倘若能將蕭家都饒過,她便是抱了萬分的感恩伺候他,可,可仿佛他至于她,再不是個能說你我的樣子了。就那么胡思亂想好長時間,一轉眼已經到了中午時分,午時三刻,該是秀女進宮時候,太傅府管家早早就著人來偏院收拾,仿佛穆清真是太傅的女兒。臨近午時三刻,穆清一身大氅站在張府大門前,身旁的馬車四面皆是蘇錦裝裹,窗牖銀絲縐紗,府里給穆清備了最好的馬車,她是以太傅義女身份入宮。門前站了一地的人,太傅長子二子領著一眾家眷還有一干小廝丫鬟們團團站著,可是獨獨不見太傅。穆清掃一眼眾人,那些眼生的眼熟的人此時都站在門口送她,有些人甚至都未見過她,這時候站在門口仿佛她真是有了那一堆家人親人,當年穆清進宮時候無人相送,這時候不由便紅了眼眶,太傅不在,這兩年得太傅庇護,終是感激,她垂了眼皮遮住自己眼睛,朝著大門一跪叩頭,世事難料,此去經年,再見不知何時。卻是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