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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辈较鰪钠褕F上站起來,順手把魚薇也拉了起來。^步徽因為久違地夢見生母,燒退了之后想去敬一炷香,步靜生是從來不靠近那間屋的,他就自己一個人去了,結果撞見四叔摟著魚薇坐在那兒。四叔已經把女朋友介紹給所有人了,給去世的奶奶看,還給自己親媽看,他就絲毫不會覺得別扭,心里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在傷心嗎?那靈位上的名字,明明是自己的親媽和哥哥。走回房間,步徽聽見院子里車發動引擎的聲音,知道是四叔送魚薇回家了,忽然想起之前,自己開著跑車追在魚薇身后,她不愿意上車,他還問她是不是只愿意坐那個男人的車,那個男人其實就是四叔,她果然還是,只想上他的車……他現在燒全退了,頭腦像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清醒透頂的感覺一點點啃咬著他,最初的那股子沖動和憤怒,終于永遠都不可能再來了,那些感覺消失掉,只剩下沉甸甸的疲憊,和空蕩蕩的多余感。步徽站在窗邊,看見四叔的轎車離開,車里坐著的是兩個人,等車開出院子,駛進漆黑的夜色里,他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步靜生去了一趟一樓,回來看兒子怎么樣了,一進屋,看見小徽站在窗邊,眼睛定定地望著樓下,院子里傳來老四帶著那個小丫頭開車離開的聲音,他從來沒見過兒子這幅模樣,他單薄的身子站在那兒像是下一秒就會轉瞬消失一般,他心里一慟,喃喃道:“你燒退了嗎?回被窩里再捂一會兒……”步徽沒應聲,也沒回床上,沉默了很久很久,步靜生朝他走過去時,才聽兒子艱澀開口:“爸,我能不回家了嗎?我回來就難受……”步靜生只覺得膝蓋下面的兩腿一軟,扶著床沿坐下,心里百感交集,兒子嘴里“回家”兩個字真的戳到他最痛的地方,他緩了口氣,不知道說什么,只能聲音有點發顫地問道:“那你想去哪兒?”“我想離開G市……讓別人都好好過吧,我去了別的地方,我也能好好過,呆在這兒我什么時候能好?”步徽聲音低沉,語速很慢,每個字越說越冷靜,最后一句話是一句自問,更是一句自答。步靜生的聲音終于抖得越來越厲害,身體忽然也覺得冷,宛如篩糠,問道:“你心里就完全不替你爸想想?我就剩你這么一個兒子了……”他就這么一個兒子了,怎么還是跟老四不對付?步靜生剛才下樓,看見老四帶著那個小丫頭離開,想著他怎么就這么不把小徽記在心里,他們去別處出雙入對的就是了,非得回家里,兒子在邊兒上看著什么感受?小徽最近一會兒找不見人,一會兒又發燒又難受的,他都五十多歲的人了,真的再也經不住折騰了,他一點點也不想再嘗嘗沒有兒子是什么滋味。^回去的路上,氣氛還是很壓抑的,其實哪怕是今天出去玩了一天,心里總是擱著一件事,就連快活都無法心安理得。魚薇看著步霄開車的樣子,他沒什么變化,側臉還是笑著的,但她能感覺到他也在憂慮。晚上他們倆坐在那兒,雖然姿勢看上去挺愜意的,但絕對不是想秀恩愛,步霄是自己去那間屋的,他是想讓自己難受,那是種自虐……可偏偏被步徽撞見了那樣一幕,真是怕被他看見什么,偏偏會被撞見什么。下午也是接了電話,步霄就急著趕回家,連把她送回去都怕耽誤時間,所以也帶著她去了,但魚薇剛才離開時,看見大哥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是歡迎自己的意思,她這才知道,她晚上根本就不該跟來。所有事情都像是糾纏在一起的一團亂麻,打了個死結,沒人知道這個局面該怎么化解,會由誰化解,但事情最終塵埃落定,一錘定音的時候,往往又讓身在局中的人猝不及防。魚薇真的沒想到,僅僅是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步霄的電話,說要帶她回家吃晚飯,是大嫂通知的。她隱隱猜測姚素娟是為了化解現在的僵局,才精心準備了一桌飯菜,想讓大家坐下來好好聊聊,把話說開,但等她跟著步霄來到步家時,才看出不對,步徽并不在家里,大嫂的意圖似乎也并不是讓叔侄倆化解矛盾……自己下午正好沒課,步霄又是個萬年大閑人,開著車去她家里接她,兩個人傍晚時分進的院子,一進門毛毛又飛撲過來,對著步霄又蹭又舔,院子里的風景一如從前,似乎完全不知道這個家正遭變故。下了車,步霄走過來,對著她懶洋洋地露出笑容,一把摟住她的肩膀朝門里走,魚薇知道他在勸自己不要緊張,但她不好的預感,真的越來越強烈。“就當跟平常一樣,吃頓家常飯?!辈较龅拖骂^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回家了放松點兒……”被他摟著走進客廳,魚薇看見一樓除了姚素娟誰也不在,她也正忙著要去廚房張羅晚飯的事,看見兩人進門,沒多說幾句話,就匆匆走了,老爺子也不在樓下,步霄和魚薇只能在沙發上并肩坐了一會兒,這時步靜生下樓來了。緩慢的腳步聲立刻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魚薇其實有點怕看見大哥,昨天他看著自己的眼神,確實不是和善、親切的意思,估計這個家里,現在最不想讓她出現的人就是步靜生。氣氛頓時有點冷卻,就在魚薇不自在的時候,居然聽見大哥主動開口了。“老四,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去一趟樓上?!辈届o生神情有些疲憊,走路的姿勢也有點搖晃,下了樓第一句竟然是喊步霄跟他一起上去說話。步霄原本翹著二郎腿坐沙發上,看見大哥下樓,立刻把腿放好,看見他一步步走下樓梯,步伐不怎么矯健,不知不覺中又老了一些,開場白竟然是這樣一句,他喉間頓時涌出一種很澀的感覺,那種感覺很熟悉,而且濃烈,像是化不開的一口血,從很多年前就死在身體里的一口黑血。這還是十幾年來第一次,大哥找自己談話……步霄把喉間那股澀澀的感覺咽下去,輕輕吐出一口氣,臨走前,挑眉笑著揉了一下魚薇的頭發,跟在步靜生身后,緩緩上了樓。在一樓的時候他臉上還掛著無所謂的笑,但到了二樓走廊,沒人看見時,他的神情變成了他自己都很陌生的一種奇怪的樣子。大哥禮佛的房間,他從來沒進去過,這還是第一次進,看見自己送的那個佛龕,地上的蒲團,還有桌上快抄完的經書,步霄坐在硬邦邦的紅木沙發上,胳膊肘抵在膝蓋上,控制不住地想點煙,把煙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