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笑，她想說，沒事，媽，她沒事的……

只是話都說不出來，她覺得面前越來越黑，而母親的影子越來越模糊。

后來的后來——

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方知否是醫院的病床上。

而抬眸，迎上母親微紅的眼眶，寧芳見到她，眼淚唰的掉了下來，“知否，你沒事吧？”

“沒有啊……”方知否從床上坐了起來，被母親阻止，“你干什么？”

“沒事啊，媽，別擔心……”寧芳這個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方知否有點吃驚，“媽，我可能只是好久沒有運動了……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只是，方知否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頓時母親又是噗噗的掉眼淚，她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最后忍不住拍了她的腦袋一下，搖頭道：“你……你這個笨孩子……你……你……”

正說話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你醒了，你母親好擔心呢……對了，先前我忘了給你們說……你以前應該是流掉過一次孩子吧，這次懷上不容易，需要好好的調養哦……”

嘭——

方知否只覺得晴天響起了霹靂，一塊重重的大石頭砸到了她的腦袋上，她頭暈眼花，這個時候，只愿長睡不醒來。

但是——

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逃避到現在，她發現，已經沒有辦法逃避了。

而姚森然好巧不巧，這個時候買了吃的走了進來。先前送方知否回家的時候，他有些擔心，所有跟著方知否上了樓，沒有想到就看到方知否暈倒的那一幕。

后來，送到醫院后，看著疲倦的母女倆，自發的出去買吃的了。

只是——

沒有想到，回來撞上了這么一個契機。

“怎么了，知否，好點了么？”

寧芳在這一刻，好像找到了一個發泄點，她盯著姚森然目光怨恨，“當年，是你做的？”

姚森然很詫異，他顯然還沒有聰明到那個地步。

但是，方知否從恐慌中回過神來，原來，一切都是命運。

她已經全是都失去了，所有無所畏懼。

她從床上起來，對姚森然笑笑，“森然，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我媽聊兩句?！?/br>
姚森然恍恍惚惚的明白了什么，但是最后還是點點頭，走了出去。

嘭——

門被輕輕的帶上了，一聲，撞到了方知否的心上。

她走了過去，看著母親，沒有任何的猶豫，跪了下來。

噗通。

“對不起?！?/br>
寧芳大驚失色，慌忙過來扶方知否，卻被方知否避開了身體，“媽……你不要動……我是做錯了……這些年，我是真的做錯了……”

“你……你這個傻子，我……我沒有怨你，只是，怨我自己，沒有好好的保護你……讓你，那么小……那么小，就被人欺負了去……”

“媽……”方知否搖頭，她以為已經干涸的眼淚又是掉了下來，“媽，對不起……是我瞞你了……瞞了你……很多很多的事情……”

小時候，母親忙，方知否一直和父親親，這些年，縱然父親過世了，但是留在方知否心中最深處，還是父親的理解和支持。

所以，她想，有些事情，母親不知道就算了，免得多一個人傷心。

有時候，不知道真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是——

世界上，有命運這層說法。

也有紙包不住火的說法。

當真相一層一層的剝洋蔥被剝掉，而我們，都只有痛哭出聲。

“媽，七年前，我懷孕過?！被蛟S，坦誠出來，是不是壓在心里的那座山，就會消失呢？

腿上一片冰冷，方知否定了定神，搖搖頭：“但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姚森然……我這輩子，只喜歡過一個男人，七年前是他，七年后，還是他……”

寧芳嘴唇都在哆嗦，“你……你是說孫子豪……”

“對?！狈街褚ба?，點頭承認，“我高中就和他戀愛了……對不起，媽，我讓你失望了……”

寧芳似乎被打擊得說不出來，良久，她才是搖搖頭：“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一直懂事，我相信你，會做你覺得應該做的選擇……起來吧，地上涼，你……現在肚子還有了一個呢……”

“不……”對于母親伸過來的手，方知否還是搖頭，“媽，接下來的事情，你要聽清楚……聽清楚了，你在考慮，要不要……要不要……”

方知否沒有說出口來，她停頓了一秒，最后幽幽的開口道：“媽，你還記得七年前，爸爸忽然去幫人擔保么？”

“嗯?！蹦且淮?，差點毀了這個家庭，不，是完全毀了這個家庭，寧芳怎么不記得。

“其實，那不是意外。那是預謀的。孫子豪當時有一個女人很喜歡她……她走了極端，想對我不利……后來設計了那場擔?！?/br>
“這……這怎么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的……”方知否搖搖頭，似乎有血腥在口齒邊一涌而過，最后她生生的壓下了這場血腥的味道。

“媽……還有一件事情……我騙了你……”方知否搖搖頭，看著寧芳，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當年，爸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撞死了他……你知道，他為什么出現在醫院么？因為……我在那里打掉了孩子……他是來看我的……那天……他還給我熬了雞湯……說，讓我好好補身體……補好了身體，上大學……我的人生，才開始……”

可是，她的人生，也在那一刻終結了。

方知否曾經恨過很多人。

萬靜，大象，孫鷹，孫子豪……

很多很多的人，但是她最恨的人卻是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當年招惹了孫子豪，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方知否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媽，對不起，是我害你失去了丈夫……是我讓你這些年這么勞累……你白天上班，晚上還要撿垃圾，做小工，你明明……可是過上安穩的生活……是我讓你在他們面前抬不起頭來，是我……是我毀了這個家……”

終于說出來了。

方知否的眼淚掉了下來，在地上積成一小攤水跡。

安靜的房間里，她只聽到了自己的抽氣聲。

而母親，好像已經離開了一般。

很多情緒在方知否的心頭閃過，但是最后只化為了一種。

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