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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來找她了!“哥哥……哥哥……阿凝在這兒……”她嘴里小聲呢喃著,使出渾身的力氣也沒能睜開眼,眉心緊皺,最后終于不敵身體的極限,徹底墜入沉沉的黑暗中。榮府的馬車趕到此處時,見到滿地的人,都大驚失色。為首的少年男子一身群青色暗繡鳳鳥紋錦袍,頭戴玉冠,眉目清俊,正是阿凝的哥哥榮寰。他一路疾馳,這會兒額頭上都是汗,卻來不及擦。放眼一瞧,很快就看見一個月白雪影紗裙的女孩兒蜷縮在大樹底下,一動不動。“阿凝!”榮寰急得沖過去,待發現她溫熱而規律的呼吸聲,懸起來的心才放下。阿凝很快被抱進馬車。榮寰把那些黑衣人的面紗一一挑開,又仔細辨認了他們所用的武器,沒有任何關于黑衣人身份的線索。“我們的人都只是輕傷?!?/br>榮寰點點頭,“把這里清理一下。所有人不論死活都帶回府?!?/br>榮府的人動作麻利,很快就打掃好了戰場,就連地上的血跡都不見了。榮府一行人剛離開,阿凝先時靠著的那棵高大的七葉樹忽然顫動了一下,“唰”的一聲,一個月白色的頎長身影從茂密枝葉處忽然飛出來,雙足穩穩落地。月白的衣袍不惹塵埃,伴著墨黑的長發,在夜色中愈顯清寂。如蘭如芝,卓然而立,若非他衣裳上大片已經干涸的血跡,這倒更像一位獨立塵世之外的翩翩佳公子。四個不知從哪兒冒出的玄色衣裳的佩刀侍衛,隨之出現在他身后。悄無聲息的,真如鬼魅一般。“主子!”男子并未回頭,只接過其中一人遞過來的雪白絲帕,輕輕擦了手,聲音不疾不徐,“你們出來做什么?”男子將絲帕往后隨意一放,陸青山雙手接過,又答道:“皇上的人快要搜到這里了,您看……”您要不要回原地方躺著?他沒敢說出口。這本是制定好的計劃,可主子忽然被人“救”了,而且還出手和不相干的人大打出手,實在讓人費解。主子很少出手,他只要出手,便不會有任何人生還。這倒怪不得他殘忍,為了自保,沒有知道他真面目的人能活在這個世上。當然,今日最讓陸青山費解的是,主子竟然……竟然主動捏了另一個人的手!這對于從不讓人近身的他家主子來說,真是不可思議。趙琰低頭嫌惡地看了眼身上的血跡,“不用。今日大局已定,無需再做什么?!?/br>說著,他三兩下將身上的外袍扯了,隨手丟給陸青山。里面又是一身雪白的衣袍,質地光滑,紡織細密,一看就是最上等的云州錦緞。男子身形愈顯清雋舒朗,如皎皎明月。他沒再說什么,雙足一點,倏然一躍,雪色融入暗夜之中,不見了蹤影。陸青山捧著染了血漬的衣袍,有些無語:您其實就是嫌那地方臟所以不愿意躺了吧……第4章東臨侯府(一)上京城,天子腳下,昌明隆盛,富貴繁華。城東長寧街盡頭,有一座金玉滿堂的公侯府邸,內中重重朱樓碧瓦,間有綠蔭翠柳掩映,正是當今榮貴妃的娘家,東臨侯府。東臨侯府歷史已久,祖上出過開疆拓土的將軍,也出過權傾一時的宰相,傳到如今這一代東臨侯榮成田的手里,卻是個不溫不火的模樣。榮成田在國子監任了個閑職,日日只去國子監應個卯,余下的時間聽琴讀詩,品茶斗棋,好不優雅閑適。倒是其同母胞弟榮成輝,如今任正三品吏部尚書,前途不可限量。說起這東臨侯府,就不得不提如今已是靖北王世子妃的安惠郡主榮宓。五年前,榮宓在錦花臺中以一曲“盛世煙雨”一舞動天下,成為上京城無數人的夢中女神,世人以“明珠”喻之,足見其人之容色秀麗,儀態萬方。榮宓正是榮成田的嫡長女。其母姜氏,出自江南一代赫赫有名的書香門第姜家。榮宓手下還有一雙弟妹,榮寰和榮宸,另有幾個庶出弟弟,暫且不提。吏部尚書榮成輝的夫人則是上京城頗有名望的簪纓之家詹府的姑娘。這詹氏端莊賢德,貞淑嫻順,在京中素有賢名。詹氏入榮府數十載只得三個姑娘,年長的兩個已經出嫁,還剩第三女榮宛待字閨中。幸好她早年從姨娘處抱養了一個小子,自小養在身邊,與親生的也沒有兩樣。這日恰逢白露。榮府因了老太太家鄉興寧的習俗,年年白露之日都有喝銀花白露酒的慣例。銀花白露酒是海外來的方子,甘甜醇美,又延年益壽,制作之精細,堪稱一絕。采用二十四節氣日的二十四種草藥各半錢,分別是春日的白薇根、鈴蘭葉、黃芫花,夏日的地榆根、澤蘭葉,鳳仙花,秋日的白芷根、松蘿葉、青葙花和冬日的麻黃根、松針葉、野菊花,齊集后磨制成粉,用次年立春日的雨水做引,與釀好的白露米酒同存于罐中,以蠟密封,埋于十年以上的臘梅樹下,待次年取出,加入銀花五錢,再存至白露之日才可得。這日一早,大廚房的管事的就指揮著幾個婆子將辛勤了三年才備好的寶貝掀了蓋兒,趁著甜糯撲鼻的味兒,又加上好的蜂蜜、大棗、牛乳,文火反復熬煮數個時辰。待到了火候,用巴掌大的纏枝菊紋青花瓷碗盅盛了,蓋上蓋子,放在紅木托盤上,趁熱送去老太太院里。秋日當空,瀾心院里靜悄悄的,院中一排蒼翠青松傳來陣陣蟬鳴。正屋門口兩邊各四只黃花梨鏤雕玉蘭牡丹花卉紋樣的樹圍,種了一人來高的桂花樹,沉綠沉綠的,枝椏間開了粉白小花。桂花樹前,安安靜靜跪了一個半舊的檀色底子墨色團花上衣并棕色暗花裙子的女人。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蘭兒推開門出來時,女人一把撲過去想要抱住她的腿,“讓我見老太太一面!”蘭兒反應極快地避開她,回道:“老太太正忙著,姨娘有事兒以后再來吧!何苦跟老太太犟著呢!”她也不再管她,只忙忙地穿過甬石小路,瞧著步子極快,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她從婆子手中接過那紅木托盤,待那婆子離開后,卻匆匆進了門,一眼都未瞧那女人。屋里內外間隔了一層厚重的湖綠色簾子,蘭兒卻只停在外間。外間還立著一個丫頭,名喚紫燕的,正是東臨侯府的侯夫人姜氏身邊的大丫頭。紫燕看了眼那紅棗米酒乳羹,細聲道:“六姑娘還沒醒呢,老太太大約是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