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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太宗駕崩,時任的皇后任氏升為太后,移居至此。然則,雖說本朝已歷三帝,但太祖的元配夫人立國前已去世,太祖亦未再娶,因此任氏倒是大周朝沐輝宮的第一位主人。午后的暖陽將沐輝宮正殿牌匾上的“慈恩殿”三字照耀的熠熠生金,整個宮殿靜悄悄的。一個宦從模樣的中年人從角門進入,繞過正殿,向后面的寢殿走去。寢殿呈回字形,四周的偏殿耳房將中間的主殿圍繞在中間,主殿的宮殿在十余級臺階之上,小巧周正,偏殿與主殿之間的空間寬闊,種植著樹木花草,雖都是中規中矩的松柏、楊柳、杏桂海棠之類,到底給莊重肅穆的太后宮殿增添了些許生動之色。中年宦從顯然對這里很熟悉,他穿過正殿與寢殿之間連接的耳房,未有阻攔,直接向后院正中間的寢殿走去。守門的宮女看到他,躬身道,“胡總管來了?!?/br>“嗯,娘娘呢,睡了嗎?”“剛剛歇下呢?!?/br>“喲,”胡總管腳步一頓,猶豫著要不要現在進去通報,想一想再問,“現在誰在跟前伺候著?”“是葉宮令?!比~宮令叫余香,是任太后打小服侍的貼身丫鬟,現為沐輝宮正四品女官,保管鳳印。除沐輝宮宮正任氏的乳母蔡氏外,是任太后身邊第一得力人兒。“唔,”胡總管聽說是她,心里有了底。走進寢殿,對守在寢室屏門外的宮女道,“通報吧?!?/br>通傳的宮女進去不一會兒,白底仙鶴屏門里頭便傳來詢問的女聲,“是誰???”胡總管一聽是太后親自發問,且是問的外面,忙上前一步,“回娘娘的話,是老奴?!?/br>“唔,”太后低低應道,又一會兒,剛那通傳的宮女出來,引胡總管入內。胡總管是任氏娘家大哥、現任吳國公任開慎的內府總管,常出入宮廷通報消息,太后這里也不知來過多少回了。此番照例被引到堂下正中,那里已擺上一把木椅,三五米之外的月洞門處垂著綠金珠簾,隱隱可見珠簾后的云鬢身影。“坐?!?/br>“不敢,”胡總管推卻。“你是家里的老人兒了,別總推辭?!碧蟮穆曇粲行┢v?!笆⒓仪樾卧趺礃恿??”胡總管溜著板凳邊兒矮下身子,一聽問話立馬兒彈起,“回娘娘的話,正是這事來的急,這才擾了娘娘的鳳休。老奴接到您的旨意趕到盛家時,禁軍已經差不多抄家完畢,正往外拉尸首呢?!?/br>“尸首?”“是。圣旨宣讀后,盛夫人帶著盛家二十一名女眷,集體自裁了?!?/br>任太后沒有料到,微微一念,卻又正是那位夫人的做派。任氏幼時曾在盛家居住一年,依稀記得盛夫人的模樣,那是個嚴明公正的女人,嚴明公正的主母。盛家百年清流,盛肇毅既繼承了清流的桀驁放狷,更繼承了清流的百年風流。如果說盛家的男主人像高山泉水,盡情揮灑自己的寫意人生,盛夫人則像是巍巍青山,無論泉水奔流到何處,都將它圍攏起來。這位盛大人,一生到處留情,除了家中的七位如夫人,外面更有無數知己紅粉,而再妖媚狂張的女人,到了盛夫人面前,無不收起乖張,不敢造次。她用那種不可思議的女人的驕傲和包容,將丈夫和丈夫的女人們一并壓服。而無論盛肇毅對這位剛威的發妻真實情感何如,兩個人卻是另一種和諧?,F如今,泉水涸絕,青山崩塌,任太后不由發出一聲唏噓。“盛大人呢?”“盛大人和所有男丁,均被押入了天牢。老奴已經打聽過了,他們家最小的男丁剛滿三歲,是嫡長孫,皇上下令留人,老奴已將小公子安置了去處,就是四老爺門下一個姓伍的門客那里。他嘴嚴、老實,又不是京里人,平時不大與人來往,老奴曾經接濟過他,是個可托之人?!?/br>四老爺是任太后的四哥任開嚴,現外放到廣西做太守,京里的宅子只留幾個下人看管,是非最少。任太后點頭,“嗯,四哥哥家人少,雖說這也不是甚么秘密,但這種事體,總歸是知曉的人越少越好。你想的周全?!?/br>“娘娘謬贊了?!焙偣芮非飞?,“還有一事。盛家的女眷里頭,有一個沒刺著心肝,活了下來。老奴斗膽,也一并帶回,現正在邱太醫那里。如何處置,還請娘娘定斷?!边@是他擅自行事了,皇帝只說留一名子嗣,但彼時看到小姑娘慘白著臉昏倒在女眷們的尸首堆里,滿面血污淚痕,著實可憐,發現還活著,被兵士粗暴地拎著頭發拽出來,那女孩兒昏睡之間蹙眉忍痛的模樣,不知怎的竟觸到自己一點惻隱之心,張嘴就叫留人了。此番回稟,倒覺到有些兒后悔,深怕太后怪自己節外生枝。過了一會,任太后問,“是嫡女么?”“哦,不是,”胡總管忙道,“是四夫人房里的一名庶女?!?/br>“也罷,”藉著對盛家的好感,太后道,“善事做便做一對吧,姑侄倆剛好可以照應。待她養好傷,一并送到伍師爺那里去,盡快與他姑侄二人離京?!?/br>胡總管舒口氣,“是?!?/br>問話完畢,宮人們撤下椅子,領著胡總管出門。剛要踏出房門,綠金珠簾里面突的又叫,“等等?!焙偣苊τ终刍厝?,聽太后問道,“皇上派的誰人去抄家?”“回娘娘話,是沈恭沈大人?!?/br>便聽里面一聲輕哼。胡總管見沒了聲,輕輕出去。沈恭,長安城神機營監軍,二等功臣、遼東伯沈薄之長子。大周從太祖燕撰開始,對軍隊實行雙官制,武將與文將搭配,武將統帥軍隊指揮戰斗,文將監督武將參與計劃。武將可由軍中選拔,確保最會打仗的人能夠上位,文將卻都由上面指派,正二品以上文將均可向皇帝直接匯報,均是皇帝的心腹。祥云殿偏殿,沈恭向皇帝訴說抄家的經過,“盛肇毅等在京四族的男子三十一人,已鎖至天牢關押。盛肇毅本家闔府女眷,盡皆死亡?!?/br>“死亡?”皇帝眉弓一挑,“不是自盡?”“是?!鄙蚬鐚嵒卮?,“盛夫人唆動女眷反抗,看守的士兵以為她們要造反。當時吳公公在?!币慌哉局哪莻€頭發斑白了的老太監聞話躬身,“正是沈大人說的那樣?!?/br>皇帝搖頭,“一群手無寸鐵的女子,”眼睛掃向底下二人,“沈恭,這事你辦的不細?!?/br>“臣知罪?!薄袄吓e了?!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