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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向邇。他放手,他倒地,簡單干凈。尸體被拖走,春山問如何處置,陸焉扔了擦血的錦帕,不屑道:“著野狗吃了?!?/br>成王敗寇,你死我活,人命從來不值錢,值錢的是權,權傾天下,生死在握,才是極致。殺你是我最后的仁慈。☆、第58章紫衣第五十八章紫衣子時三刻,閻王殿門前冤魂集聚,要申冤要索命,每一個都有千萬種恨,每一種能著書立傳流傳千古。只可惜活著的依然是手握屠刀之人,紛亂世間,慈悲都是虛妄,死生才是真相。人死燈滅,余九蓮同他胞兄一般,死在權力的碾壓之下,沒有什么冤屈亦沒有什么道義,不過求仁得仁。血還在地板上蔓延,尸首已遠遠拖走。哪來什么過往浮沉,唯剩下煙消云散。陸焉回過身,燈下俊朗的眉與眼精雕細琢,但亦未流于女氣。鼻挺而高,唇淡而薄,眼角淚痣是佛祖悲憫人世的苦心,烙在他眼尾,化身成介于神與鬼之間,漂游肆意的妖魔,今日喝人血吃人rou,轉眼間又是慈悲愛憐,駐守人間。誰能分清他有多少張面孔,什么是真,又什么是假,始終是難解謎題。轉過來,燈影之后。目睹了地獄修羅場的周紫衣,抑制不住周身顫抖,跌跌撞撞向后退,不慎腳踝勾住桌腳,無力地跌坐在地,再仰起臉來,淚水因恐懼傾倒四溢,原就如垂柳曼妙的美人,如今更添三份嬌柔,是冬日里枝頭瑟瑟發抖的一簇花,怯弱地迎著風霜,待君憐惜。未等陸焉開口,她已猛然間跪伏在地,咚咚咚磕頭,牲畜一般卑微乞憐,祈求一線生機。“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甚至不知錯在何處,緣何赴死,只因命如螻蟻,便一生任人踐踏。她脊梁骨彎折,自己不立,如何能稱之為人?到底處處惹人輕視,遭人鄙夷,反過來還要怪命,都是命。日夜燒香拜佛,同菩薩請愿,但愿下一世投身富貴人家,再不受人欺凌??蓢@是這一世還未完,哪只有沒有下一世?他靴底沾了血污,再上前一步,原本潔凈的方磚上又多半個血印。陸焉習慣性地翻折袖口,眼珠子盯著鸞鳳袖扣,狀似無心一般問道:“你姓誰名誰家住何處?”她終于不再將腦袋往堅硬無比的地磚上撞,抬起頭來,額心已紅腫出血,可見為求人饒命,真真下過血本。一雙嫵媚多情的杏眼,微微上挑,茫然地望著眼前地獄羅剎一樣的陸焉,支吾道:“妾身姓周,閨名紫衣,本是江南敏杭人,母親早逝便被接到京城外祖母家寄養,誰知…………楊家獲罪,滿門抄斬,妾身是外姓人,才留的一命,又輾轉回到江南,再后頭就如…………余…………余公子所述,嫁入商戶之家,茍且偷生罷了?!?/br>“嗯——”他這一聲輕哼,不知是認可還是懷疑,聽得周紫衣心頭一顫,最難熬不是死,而是等待。他思慮片刻,方才開口問:“說起來,這楊家府邸你是再熟悉不過的了?”周紫衣點點頭說:“是呢,妾身瞧著四處房屋院落大都未變,就是茹月樓,雖空著,但花草山石都是二十年一個模樣,這倒也難得…………”“呵——你也知是難得…………”周紫衣驚恐,陪著千萬分小心,試探道:“大人…………是妾身說錯話了么…………”陸焉默然不語,自上而下審視她,凜然如刀的眼神仿佛將她的偽裝一刀刀割下,壓迫得人無所遁形,無處可逃。然而他心中想的是年幼時常伴祖母身邊那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或許曾經牽手玩鬧,或許曾經伴在一處讀書寫字,一一都是褪色發黃的舊詩篇,可以是往事難尋,亦可以是歷久彌新,如何領會全憑自己。他問:“茹月樓里有你一幅字?”周紫衣已然平靜,應聲道:“是呢,小時候舅父常說妾身字寫得好,乾元二年妾身生辰那日同舅父一并寫了一闕詞,上半闋是妾身寫的‘翦勝迎春后,和風入律頻催。前回下葉飛霜處,紅綻一枝梅?!掳腴犑蔷烁柑嶙?,‘正遇時調玉燭,須添酒滿金杯。尋芳伴侶休閑過,排日有花開?!須g喜得很,便裱起來掛在房中,難不成如今還留著?可真是…………”“難得——”陸焉接道,“小時候的事情你倒是記得很清楚?!?/br>話到此處,周紫衣臉上剛剛牽引出的點點笑意就被這一問打散了,僵在嘴角,帶了幾分焦灼,回道:“那是妾身這輩子過得最好的日子,怎么能忘呢?日日回想著才能撐住,才能想起來自己原是個人,不是誰家犁地的牲口,磨磨拉車的畜生?!?/br>“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彼Z氣平淡,但已比先前質疑緩和許多。周紫衣道:“比起舅父一家,妾身這些苦,算不得什么?!?/br>陸焉像是被周紫衣的感慨觸了心,往事一幕幕,歡樂與血腥統統襲上心頭,愛與恨交織,甜與苦倒灌,一顆心被擰成千萬股,五臟六腑都疼。他從未想過,這一生還能與故人重逢,他原以為,他的故人不至黃泉不相見。他仰著頭,燭臺的光到不了眉心,一張俊逸出塵的臉藏在晦暗的陰影中,將他的凄惶無措通通埋葬,這許多年,他已漸漸忘了自己是誰,原本如何,舊夢幾回?一一皆是泡影。深呼吸,長長久久嘆息,靜默是今夜的主調,停一停,再睜眼,依然是心如鐵石,殘忍無情的西廠提督陸焉。周紫衣眼前伸來一直細致修長的手,帶著骨節上未擦凈的血跡,攤開來,交錯的掌紋,如同他與命運的爭斗。他說:“起來吧——”帶著對往日歲月的回響感嘆。她的目光落在他掌心,對于眼前突如其來的轉折彷徨無措,抬一抬眉,偷眼瞧了瞧面容沉郁的陸焉,再看他伸出的手,每一個指甲蓋都修得整齊干凈,除了今夜的血,丁點污漬也無。這是個極其自傲,極其冷漠的人,但凡他愿意碰一碰,都是極大尊榮。她猶豫再三,才嘗試著緩緩伸出手,撘在他全無溫度的掌心里。他握住她,如同握住一個過去,一個溫暖美好的回憶。再一使力將她帶起來,一頭殺人妖魔的溫柔,怎不令人動容?她簡直要熱淚盈眶。“余九蓮與你如何遇上如何交待,這些暫且不論,你先在茹月樓安頓下來,春山——領周姑娘回屋休息?!彼缫呀洸皇恰肮媚铩?,成了別家的妾,豬狗似的活著,總以為這一輩子也不過如此,生在錦繡堆里,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