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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女毫無遮攔地交纏撕咬,要的都是對方的命。這鬼魅橫行的年景,連干干凈凈都成癡心妄想。他照例坐在外間,趙妙宜隔著一道簾子嗯嗯啊啊接客。春山說:“可真夠巧的,那馬夫竟自己籌了錢來琵琶樓,要同趙四姑娘困覺。聽說砸鍋賣鐵的,媳婦兒都賣了,嘖嘖…………真是蠢人一個?!?/br>他從府里自帶一套白底青花的茶具來,今日飲的是君山銀針,滾水下去,茶香四溢,他將茶盞置于鼻尖輕嗅,她在床上被翻折了腰肢。這一場疾風驟雨終是匆匆了結,馬夫的腰帶還未系緊便要涎著臉到陸焉跟前諂媚,被春山一通亂扯拉了出去。門關上,一時無聲,丟在地上的肚兜褻衣再撿起來,簾子后頭有細微難辨的腳步聲,她將那張綠底紅花的簾子撩起來,露出個衣衫半露的香艷風*sao。臉龐身段還是一樣的,眉眼風情卻變了,她自己也顧不得,要往死里糟踐自己。“陸大人…………”她倚門看他,衣襟滑落手肘,露出一截豐潤的乳*房,“奴家叫得好聽么?”他品他的茶,并不應她,看一眼對面說:“坐——”趙妙宜的墮落功夫還沒能學到家,說話一個捏起嗓子的做派,走路仍是大家閨秀蓮步輕移、穩穩當當。趙妙宜心中警覺,只當他又想出什么新鮮惡毒的法子要用在她身上,又想著橫豎已經是一塊爛rou,還有什么舍不下的,盡管來就是了。剮了一身人皮,似乎又是新生,已經低到爛泥里,再難能往哪去。她半靠在案幾上,身子前傾,顯得胸脯越發豐盈,纖細的食指在空中畫著,似乎是在隔空描繪他臉孔,一滴酒不沾,她已然醉得徹底,“陸大人這是做什么?來琵琶樓不尋歡作樂玩女人,反倒要同奴家彈琴下棋么?”陸焉放下茶盞,靜靜看著她。她蹙眉,再向前一些,企圖在那雙寒星似的眼瞳里找出活人的心思紅塵的俗念,可惜什么也沒有,有的是她破敗的容顏骯臟的身體,在這目光下無所遁形。她只恨她自己。也不是悲憫,也不是厭惡,他的情緒淡而又淡,仿佛昨日種種已入流水逝去,他眼前只是陌生人,“月底趙姑娘就該滿十七了吧?”她一愣,不解又猶疑,看著他一語不發。他的手輕輕拂過她眼角殘余的半片淚珠,令她惶惑時生出一股被捧在手心的錯覺。陸焉低聲感慨,“花一樣的年紀,可惜了——”她偏過頭,不解他語意,“陸大人真真可笑,我這一身的‘可惜’,難道不是拜你所賜?又何必惺惺作態來可憐我?”陸焉將指腹沾上的淚擦在帕上扔進炭爐,橘色的火焰躥上來,不多時就將錦帕燒成灰。他沉默地看著,一爐火、一捧灰,一聲長久的嘆,一卷尋不回的舊恨。“罷了——”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間長舒一口氣,起身來走到趙妙宜身旁,拉起她滑落肩頭的衣襟,開口來是再平淡不過的口吻,“你的特赦文書已擺在鄭侍郎案頭,過幾日就轉交榮靖。你收拾東西,跟著他回永平侯府,生也好死也罷,切記勿要再遇上我。你小弟會送去莊上,若敢進城一步,格殺勿論?!?/br>他理好了她領口上碧綠如煙的纏絲盤扣,靜靜看她一眼,留給她的最后一句竟然是兩個字,“走吧?!敝贿@一剎那,那些恨不能殺之而后快的仇,寒夜里令她夢魘連綿的恨,都被這輕飄飄的兩個字推倒抹平,那恨要往哪里去,仇要找誰來報?原以為是個無底深淵,誰知才跳下就落地,她在驚惶里失了魂魄,張口卻無言。他提步欲行,她猛地撲倒在地,抱住他的腿,扯緊了他繡著蟒紋的月白曳撒,“你去哪?你要去哪?”這聲音凄厲,如鈍刀擦過地面,茲茲的撓著耳根。他回過頭看她,心是冷的,眼也是冷的,找不出半點憐惜。她抱緊了他,攥緊了衣擺,如同溺水時抓緊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吧鷮⑽以闾5饺绱说夭?,竟是一聲走吧就能了結?我的命,我趙家姊姊meimei的命要向誰討?你要我去恨誰?你要我如何安身立命?”方才在床上任馬夫折騰,她一滴眼淚不流,如今他放她去,她卻陡然間垮了,徹徹底底碾碎了,神昏俱裂,她再不是趙家小姐了,她抱著他,拖著他,潑婦一般嚎啕大哭。☆、第33章□□第三十三章驚變他垂首,壓低了聲線呵斥她,“放肆!”趙妙宜卻不放手,他的衣擺在她手里攥出了折痕,她咬著牙,一生的恨意仿佛都在掌心。她沒有地方可去,活也不能活,死也不能死,她只有恨?!拔液弈?恨透了你!只要我活著一日便要想盡辦法殺了你,親手殺了你!為我死去的父兄,被糟蹋的姊妹報仇!你等著,你等著…………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一口銀牙咬碎,仇恨扎了根,藤蔓一樣瘋長,纏住了一顆心,纏緊再纏緊,連呼吸心跳都帶著滔天的恨意,然而他松手,她墜落,藤蔓沒了枝干,往哪里纏?全然撲撲簌簌癱倒在地?!瓣懷?,你記著我的臉,總有一天我要殺了!”然而他未有驚訝,這次捏她下頜抬起她的臉,未再隔著一層錦帕,他拾起一張淚痕四溢的臉孔,女人的眉眼細致,寫滿了江南婉約,他看著她,又仿佛透過她朦朧的淚眼緬懷故人,他說:“這是一條不歸路,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但你要來,我絕不阻你,或有一日,你將取我性命,也不見得是壞事?!?/br>只這一瞬她環抱他的腿,臉埋在他膝蓋處,哭得渾身顫抖,一遍又一遍地問:“你為什么不殺了我…………為什么不殺了我…………殺了我,我求你殺了我…………”聲音從頭頂傳來,陸焉的口吻淡而又淡,是談論一朵花的凋謝,一個冬天的肅殺,他說:“死有何難?你若要死,一杯酒一根繩都成?!蹦_下一掙,甩開了她,“要生要死你自己拿捏?!?/br>人走茶涼,雨也停,街市洗刷干凈,半點痕跡沒有。獨獨只留下她,被莫大的哀傷淹沒滅頂,心是空的眼是空的,呆呆傻傻坐在地上,仍舊是被陸焉踢開后的姿態。眼淚流盡了,心也干涸。欲哭卻無力,屋子里靜悄悄仿若無人,窗外檐牙滴水,滴滴答答不停。突然她喊出聲,是哭,但沒見淚,一聲一聲干嚎,撕開了皮rou摳出了心,句句帶血,卻一個詞一個字沒有。門外圍滿了人,老鴇子著急上火,“妙宜妙宜”的喊,怕真被客人折騰死,其余人瞧個新鮮,哪來的蠻人,折騰起女人來這樣厲害?她的苦她的恨何曾有人懂?或這世上本就沒有一個人懂你。她喊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