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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軟在地,問:“姑娘,六姑娘這是答應了?”景瑜點頭,“她這是怕今日之事傳到頤壽堂里,老夫人知道我求過她,再多說也沒用。只得委屈嬤嬤——”“這點子委屈算什么,老奴為了姑娘,什么委屈都受得?!?/br>回了綴錦軒,半夏氣不過來問,“五姑娘的事兒您真要插手?奴婢瞧他們那起子囂張樣兒,哪像是求人的?倒像是刀架在脖子上逼著人辦事?!?/br>景辭放下手中一本舊書,飲一口熱茶,低低道:“她也就是嘴上厲害,其實是個豆腐心,傻得很。比咱們府里那些個面上親熱,背地里下刀子的人不知好多少。再說了,我是真欠著她一份情,且還了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盡力便可?!?/br>再叫白蘇來,“東西收拾好沒有,山上冷,我那件羽襟斗篷帶上沒有?”白蘇答:“您放心,奴婢已經收得妥妥的,再帶一件白狐領子的,一件孔雀翎的,保管凍不著您?!?/br>景辭心里頭悶得慌,這個家里半點情面不講,唯有景彥是單純且直率的,也感謝母親留著景彥同她相依為命,否則形單影只,如何熬得過。轉念想,跟著大夫人出門上香未必不好,至少能躲開這些個不知所謂的勾心斗角。誰知道會遇上陸焉。大嫂懷相不大好,大夫同穩婆都說孩子太大,生產時恐怕要比常人艱難。府里的夫人們同太醫打慣了交道,心里頭明白這話說出來并非艱難二字而已。老夫人心中焦急,便要拉上大夫人一同來大覺寺祈福,景辭自然得攔著,這勸來勸去就成了她陪著大夫人上山。前山磕頭上香,后山禪房小憩。景辭今日系著白狐領披風,內穿桃紅灑金蓮花紋短襖,下著墨綠馬面裙,襯得一張小臉初雪似的白凈。又因唇上點了胭脂,在這萬物肅穆的冬日里便更顯得活潑,天地間仿佛僅剩下這么星點□□,讓人舍不得挪開眼看別處。她年紀小,閑不住,哪里聽得進老僧人講禪。早早跑到后山梅園來,這一處梅花開得極好,有荷花玉蝶、徽州骨紅、綠萼絳紫,凌冽山風里斗寒爭艷,自有風骨,走近了似投身在一屋子冷香里,幽幽然叫人心醉。她指著身旁一株垂直重瓣朱砂色梅花說,“折兩枝下來,這兩枝我們留著,另其他再挑幾枝送到大夫人房里?!?/br>半夏嫌冬衣累贅,穿得輕便些,當下便踮起腳去折梅花。景辭看著老覺著有人隔著山瞧她,那目光炙熱卻溫柔,沒得辦法忽視。猛然回頭,撞見山上禪房外遠遠一位穿著天青色道袍玉色鶴氅的男子,旁邊站著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僧人,那男子側過臉,不知同僧人說些什么。乍一看倒以為是山下道士上山來,同和尚論道。誰知他二人一人吟一段詩,穿道袍的說的是:“江北不如南地暖,江南好斷北人腸。胭脂桃頰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妝?!?/br>而僧人說的是:“池邊新栽七株梅,欲到花時點檢來。莫怕長洲桃李嫉,今年好為使君開?!?/br>雙雙打著禪語機鋒,妙處唯有自己懂。梅花摘好了,景辭不見得高興,一轉身甩開了披風往居士林走,一路上嘀嘀咕咕說,“才不要理他,這沒臉沒皮的東西,讓他死在趙四屋子里好了!”陸焉同榮靖爭粉頭的風流艷事慢慢在京城里傳開,景彥知道了,氣得砸床,嚷嚷著等小爺屁股養好了,頭一個打死他。不過他這是要打死榮靖,景辭想的卻是,再也不要搭理那個死太監。驀地停在雪地里,一回頭,哪里還有陸焉的影子。誰知走到禪房前,那人已經長身玉立,將天地山水襯得嬌羞。他微微笑,喚一聲,“郡主?!?/br>她只管悶頭往前,看也不看他,“我才懶得搭理你——”他便笑了,溫暖了這一個整座冬雪寒山。☆、第14章狐妖〔修)第十四章狐妖景辭進了屋扯了斗篷,便招呼白蘇關門,陸焉到底是個練家子,比白蘇快一步,擋住門穿了進來。白蘇為難地看著陸焉,再回頭看景辭,她一拍桌子皺著眉說:“出去,我的屋子也是你想進就進的?改明兒打你二十大板,教你知道知道厲害!”陸焉向前一步,弓腰行禮道:“半月不見,郡主的病可大好了?”景辭氣鼓鼓,轉過身背對他,賭氣道:“橫豎死不了,用不著廠公大人cao這份閑心?!?/br>陸焉今日就帶著春山一個,這小猴子慣會看眼色,半拉半拽地把白蘇同半夏兩個丫鬟都帶了出去,半夏由他拉著,還在舉著梅花咋咋呼呼,“哎呀,這怎么行,剛摘的梅花都還沒插瓶呢!白白死了怎好!”春山道:“行了姑奶奶,有點兒眼色成不成?這梅花值幾斤幾兩,回頭給您老人家砍一樹插院子里都成?!?/br>吱呀一聲,帶上門去了。景辭適才著急,一跺腳要出屋,“你把我的丫鬟帶走做什么?我可不要同你一間屋子里待著?!?/br>他攔住她,將她手里的掐絲琺瑯團鶴紋手爐換成自己手里的翡翠雕龍紋手爐,修長十指握住她的,交疊在翡翠溫潤的外壁上。他撥了撥她修剪得圓潤可愛的指甲,微微一笑,“這翡翠又溫又不燙手,郡主且拿著用吧?!?/br>她抽開手,撇撇嘴說:“我才不要你的東西,惡心,呸!”他卻絲毫不見生氣,似一位耐性極佳的教書先生,要以諄諄教導循循善誘將劣徒引回正道。自然,景辭就是這頑劣徒孫,敢跟先生拍桌子瞪眼,抬腳踹得桌邊小圓凳咕嚕嚕滾得老遠,瞪著他說:“你的東西我可要不起,你拿去春和宮也好,拿去討好教坊司的娼*妓也罷,橫豎別讓我瞧見了,再不拿走我就現砸了它?!?/br>話說到這份上,他仍頂著君子模樣,溫溫和和地笑,輕聲細語地同她說話,“砸吧,微臣也沾沾郡主的光,聽個響兒?!?/br>那翡翠手爐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到底她勢弱,又不肯認輸,轉身去取了她的小羊皮鞭子來,“我偏就不信,這年頭連個奴才也要欺負到我頭上?!北拮酉蛱煲凰?,不左不右恰好抽在他背上,玉色鶴氅被抽出一個短暫的印,她捏著鞭子呆呆說:“你怎么不躲?”恍若無事發生,陸焉輕聲說:“微臣原本就是郡主的奴才,郡主要罰,奴才便受著?!?/br>十年前,他也不過青澀小子罷了,犯了事兒被拖出去杖斃,干爹怎么求情也過不去,最后是她輕輕巧巧一句話,留下他一條賤命。他在伺候她五年,如珠如寶似慈父般待她,她哭著喊著不肯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