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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響再響。她緊擁娘親,放聲大哭。打從她有記憶以來,他就在她的視線之中。在爹舊瘓復發,娘徹夜不眠的照顧著爹時,是他教她寫字、喂她吃飯、哄她睡覺的;每當爹的新仇舊怨找上門來時,也是他保護她、照顧她、替她擋下每一刀的。是他,讓她懂得開始說謊。也是他,讓她了解什么叫心動,讓她嘗到什么叫嫉妒與渴望。她喜歡他、崇拜他,以為他是她的,以為他今生今世都會在她身邊,永遠屬于她。但這一切,都是幻覺,只是幻覺。她失去他了。她以為她做好了準備讓他走,她以為自己可以承受失去他,可那只是謊話,欺騙自己的謊話。她不想看他那么痛苦,所以她騙自己她可以。可這是那么痛,那么痛,像被挖出了心,掏出了肺,像被生生扯下了身上的一塊rou。她以為她可以,可她不行,她沒有辦法。沒辦法……熱淚,如雨般,成了災。停不下……不停下……正文第6章(1)大雨淅瀝嘩啦,順著屋瓦匯聚落下,一串又一串,晶瑩剔透的,好似水晶簾幕一般。鳳凰樓里,風家的老爺,下了樓,穿過了那些被成串水簾籠罩的長廊,晃啊晃的,晃到了自家女兒的小院。小院里,東有蓮荷一池,西有竹林一叢。為了怕她會無聊,屋子前方的小園,四季都會開著不同的花。種了花,又憂她被蟲咬,靠屋子處,種著防蚊的藥草;知她畏冷,就連屋檐也同北方那兒一般做飛翹的形式,讓陽光能在每日東升時,早一點進來,在日落時,晚一些移出??勺隽孙w檐,日照充足了,又擔心太通氣她會著涼,靠北側那兒,就栽了一排擋風的林木。尋常時候,她這小院,可是最通氣開敞的。可如今,雨淋漓,天陰沉,平常她這日照充足,寬敞明亮的屋子,此時此刻看來似乎也滿布陰霾。他順著靠邊有遮的回廊,繞過小院,來到了她的門前。那扇門,如同以往船,敞開著。可里頭的人,卻不像往常那樣,掛著開心又彗黠的笑。那總愛惹麻煩的丫頭,如今宛若凋萎的花,也沒梳妝打扮,就只披散著發,包著一襲陳舊的床被,蜷縮在窗旁的美人榻上,面無表情的瞧著屋外池中被風雨擊打的荷與葉,知他來了,她也不動,還是用那雙又紅又腫的眼,瞧著那被雨水摧殘的夏荷。他將手里提著的點心,擱到美人榻上的雕漆小幾,自顧自的,泡起了茶。“丫頭,你知道,你不吃飯,你娘會擔心的?!?/br>她沉默著,好半晌,才幽幽道:“我吃不下?!?/br>“吃不下,你怎有力氣想轍呢?對不?”她一怔,看向自家老爹。他從點心籠里,拿出剛出爐的小酥餅,那小小的酥餅,卻做得十分飽滿,還冒著燒燙的白煙呢,他沒瞧她,也不給她,就把那撒著芝麻香得讓人口水直冒的小酥餅,逕往自個兒嘴里送。只聽嚓滋一聲,小小的酥餅,被咬了一口,其中的rou香、蔥香,和著餅香與芝麻香,頓時四溢,教人聞了口水直冒。雖然那酥餅比銅錢大不了多少,可那皮卻有數十層那么多,是用整張大面皮,碾得極薄極薄,然后層層交疊,包上rou餡,再入土窯里去烘烤的,手藝要非頂尖,可做不出來這種酥脆又入口即化的口感。當他一口咬下,那rou汁便汩汩流了出來,滲進餅里,味道更是絕妙。他嚼著嚼著,還不忘喝口茶,然后又嘩滋嘩沙的吃了第二口,慢慢的嚼著、咀著,跟著才把最后剩下的一口,扔進了嘴里。他吃完,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還不忘舔了舔指頭上的芝麻與湯汁,跟著竟然伸手又要去拿第二個,銀光再看不下去,霍地伸出了手,拎了一個起來。“怎么,這會兒餓了?”他笑看著她。“這是四海樓的菜刀叔叔特別為我做的,都爹吃了,我怎么和他交代?”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將熱燙燙的小酥餅,送進了嘴里。“就是要讓你交代,我才替你吃啊?!彼裰樒?,笑著說:“你吃不下嘛,為人親爹的,總得替女分憂解難,是吧?”這話,他可也說得出口。她好氣又好笑,只得小心吃著燙口的酥餅,省得這些可口的酥餅,全入了這貪吃爹的嘴里。見她吃了餅,他可也沒停,只是吃著慢了些,茶喝得多了點。雨,在窗外淅瀝下著,將啥也弄得蒙了,倒也有番滋味。可這窗啊,瞧出去,便是那小子布的景,就連她身上裹著的,也還是某人的舊被呢,他瞧這丫頭啊,七早八早心早丟啦。“我說丫頭,既然這兒待著也觸景傷情,就甭待了?!?/br>銀光一怔,停下了拿餅的手,瞅著他。風家老爺瞧著她,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你爹我呢,自作主張,替你訂了親?!?/br>這一句,讓她驚得杏眼圓睜,失聲脫口:“你什么?!”他不答,只噙著笑,瞇著眼,繼續道:“親家呢,你也識得的,就你青云師叔的兒子。他叫什么去了?”她嘴巴開開的瞪著眼前的親爹,簡直不敢相信,想也沒想就道:“我不嫁?!?/br>“你會的,他人都來了,已住進客房了?!?/br>“我才不——咦?”反抗的話到一半,她猛地一愣,瞪著他,“師兄人來了?”“嗯?!憋L家老爺,瞅著她,“來了,剛到,你娘正招呼他呢。你年紀也不小了,咱們想選日不如撞日,這幾天找個時間就來熱熱鬧鬧的辦這門親事,我都已差了人,冒雨出門到各處去趕辦你的嫁妝了?!?/br>她驚慌的和他爭辯著:“我以為你想要有人承繼鳳凰樓,師兄習的是武、是醫,從來就不是商啊?!?/br>“可你懂啊?!彼仙裨谠诘目粗?,“這些年,你不都學了全?”可她是為了阿靜??!她是為了幫阿靜分擔解憂,為了不讓他跑得更遠,為了能隨時知道掌控關于他的消息,她才會去插手商務的——看著眼前老jian巨猾的親爹,她心頭一寒,爹都知道,知道她的心思,可他從未擋她,她還以為他打的算盤,和她一樣,直到現在,她才發現他不擋,是因為他本來就要她學。“師兄打算入贅嗎?”她氣虛的做著垂死的掙扎。“沒有?!憋L家老爺興致盎然的,再吃了一口小酥餅?!暗饝?,第一個孩子會讓他姓冷?!?/br>她小臉刷白,完全不敢相信。風家老爺不理她槁木死灰的模樣,只道:“第二個孩子呢,要讓他姓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