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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死背,可她性子硬,偏是要先背起來再說。天知道,這還只是卷上而已,還有卷中和卷下呢。他的苦日子,恐怕才剛剛要開始而已……***水波蕩漾……氤氳的水氣中,一位穿著仆傭衣裳的姑娘推開了門,端著一盤澡豆,朝那裸身在浴池中沐浴的男人走來。她在他腦袋后方蹲跪下來,輕輕的把漆盤擱在地上。男人沒有動,看起來幾乎像是睡著了,束起的長發依然是束起的,像是臟掉的麻繩一般,擱在腦后地上,灰灰臟臟的。倒是他還記得要先洗澡再下水,清水在他矯健黝黑的皮膚上蕩漾,那模樣頗為誘人,可這兒燈火昏黃,再更下去就看不清楚了,實在有點可惜。這一趟,他出門忙了個把月,若換做城里其他那些二世祖,定是先把事交代給下人,就先回家梳洗休息,至少先吃飽喝足了,其他事改明兒再說。可他不是,他就是非得要做到日落西山、三更半夜了,才愿意回來。明明這鳳凰樓又不是沒人了,也不差他一個。瞧給累的,睡著了吧?發都還沒洗呢。姑娘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暗暗在心里哼了一聲,但還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解開了他束起的長發——驀地,原本擱在水中的大手,霍然抬起,閃電船抓住了她的手。她輕抽口氣,抬眼瞧去,卻見他臉上的布巾還遮著他的視線,但他濕熱的大手確實準確無誤的逮住了她。“你在這做什么?”低沉的聲音回蕩一室,帶著微微的惱,質問她。“替你送澡豆啊?!彼垡膊徽?,笑盈盈的說:“你出門那么久,發一定久沒洗了,又臟又臭的,不多拿幾個澡豆來怎能洗得干凈?”“這是下人的事?!?/br>“晚了,我讓大伙都去睡了,誰要你這么遲才回來?!?/br>他緊抿著唇,握著她手腕的手,略微收緊了一些,然后松了開來,作勢要起身,她瞧見忙迅速伸手壓住他厚實的肩脖,開口用最直接有效的話,阻止他。“你別起來,一起來就什么都讓我看光了,我還沒出嫁呢?!?/br>這一句制止了他的動作,但讓他的下顎繃得更緊了,“你還想嫁,就不該在這?!?/br>瞧他不開心的,可他的不開心,恰恰好就是她的開心呢,這幾年更是如此。她嘴角噙著笑,收回在他肩上的手,道:“靜哥,我們是兄妹,妹子幫辛苦工作回家的兄長洗洗頭,不也挺應該的?躺著吧,我替你把發洗一洗?!?/br>沒來由的,她那聲刺耳的稱呼竟較以往更加擾人。“我可以自己洗?!彼鴲赖恼f:“你是大小姐,這不是你該做的事?!?/br>她聽了,也不惱,只顧著解開他的辮子,笑咪咪的道:“你不把我當妹子你就起來吧?!?/br>他全身肌rou微微繃緊,室內只有淙淙的水聲。有那么一秒,她以為他會站起,她屏住了氣息,等著。但他沒有,終究是沒有。看著他緊繃卻不動的雙肩,她心底渾現一絲惱怒,一點遺憾,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慢慢以指替他梳開了發,一次又一次,輕柔的、細心的,將他的黑發梳開,拿木勺舀水淋濕,用澡豆在手里打出泡沫,再抹上他的黑發,按摩著他的頭皮。剛開始,他依然有些僵硬,但緩緩的,她可以看見他放松了下來。他這一趟跑船,去了益州將近一個月,她知道他已經比一般男人都還要愛洗澡了,可手上潔白的泡沫,依然漸漸染上了臟污。就算在船上,也不是天天都有淡水可用,雖然說旁邊就是大江大河,總也不能要他天天生河里跳,不是說他不想,這些年來兩人一塊兒長大,她曉得,他想得可厲害了,若不是因為礙于風家大少爺的身份,他定是天天往水里鉆。就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這么愛洗澡的。所以,每次他一回來,她知道他一定是先到浴池里泡上大半天,這是他少數縱容自己的奢侈。這男人頂著的頭銜,明明就是風家大少爺,他平常卻處處苛待自己,無論吃的用的,他總是隨隨便便,除非是為了要和人談生意,衣著打扮得上得了臺面,否則他能省則省,絕不多花家里一分一毫。她拿起木勺,再舀起幾勺溫熱的水,替他沖洗長發,然后再上了一次皂。他那雙黑亮的眼,仍置在布巾之下,但她看見,他額上的緊繃,已然漸漸撫平。當她再次替他沖水,他的呼吸平穩深沉,一勺又一勺的,她讓水流將臟污帶走,小心的不驚擾他,讓那一頭長發再次變得烏黑柔亮,輕輕的她以小手覆上他的額發,避免水流沖入他的眼耳。木勺里的清水流盡,她的手指順著他的眉骨滑過,抹去那殘留的水珠,然后不自覺的停在那里。最后一道糾結在他眉間額上的青筋,在她溫柔的指尖下化開。她能感覺,他溫熱皮膚下的脈動,那么穩,那般沉,就像他的呼吸一般。睡著了嗎?不由自主的,她彎下身來盯著他黝黑的面容。他的嘴角下巴,經過了一整天,已冒出了些許胡碴,滴滴的汗水從毛孔中滲了出來,懸在其上,然后順著他臉上嚴酷的線條,匯聚滑落。左邊的眼角旁,有些新增的扭曲小疤痕,看起來像是燒燙傷,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它們不是很顯眼,不仔細看還不會看見。可她向來很注意他。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習慣,但她改不掉。他有一張很好看的臉,不是那么俊美,但很方正,很男人。她記得他兒時的模樣,他有一張老臉,當時他就和爹那種俊美的模樣有很大的落差,成年之后,他的樣貌和爹差更多了。少年時,他有陣子突然抽高拉長,她曾聽過人們在背后說他丑,好像穿著人皮的骷髏一般,夜里瞧了都要嚇出三魂七魄來,但成年之后,他的臉與身上都長了rou,變得十分強壯,他還是不好看,沒爹那么好看,但嫌他丑的人少了,倒是許多丫鬟看見他,會羞得臉紅心跳。從小,她總追著他的腳步,跟前跟后的。他一直都在她身邊,她也一直崇拜著他。直到某一年,她發現他不知怎地開始消失了,不再牽著她的手,不再任她隨傳隨到,不再注意看著她,不再是理所當然。然后她才驚覺,他長大了,成人了。他不再是個孩子,也不再是青澀少年,他變成了——一個男人。正文第2章(2)驀地,一只濕淋淋的大手抓握了自己的手腕,她才發現,她的手指不知何時,竟溜到了他唇邊。“胡子長出來了?!彼偠ǖ恼f:“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