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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藍色的身影展眼消失在了烏蒙水氣里。仿佛一場曲終人散,繚繞的尾音隱沒不見,唯余心中悵然若失。深衣內心惘然,道:“她這么喜歡你,你怎么這么狠心?”陌少的目光仍然未動,聲音恍然如夢:“她喜歡的不是我?!?/br>深衣恚然道:“她不喜歡你喜歡誰?”陌少仍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喑啞道:“她喜歡的那個莫陌,十二年前已經死了。我不是?!?/br>深衣有些惱火,又有些難過。他說的又何嘗不是呢。紫川郡主心中的那個陌少,何其溫柔美好。若她知道現在的陌少手段之狠、防備心之重,知道他殺過那么多人……她還能夠接受他么?他再也不能陪她畫畫、寫字、弈棋、詩歌唱和,與他相伴的只有針灸藥石,不斷發作的疼痛和躁怒,她還會像以往那么愛他么?換作她……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對琴棋書畫不感興趣,她只想要一個能陪她對酒當歌,走遍明月千山的夫君。老酒鬼都比他適合。深衣去洗碗收拾的時候,腦子里仍是陌少那兩句話,揮之不去。若說她不為之所動,那必是假話。縱然說話那人千般不好,是個女子聽了,也會心軟如綿吧?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何嘗不對這種愛情心向往之,就像爹爹和娘親一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彼此都是唯一。陌少竟然也這般想法,讓她訝異。她本以為,他會像莫七伯一樣,并不在乎三妻四妾。她活到現在,從來沒人向她表過白。好容易有了一次,刻骨銘心的,卻是一個不著四六的幌子……深衣覺得自己很凄慘。因著那話究竟是對她說的,她便總有一種錯覺……這種錯覺讓她心慌意亂,心亂如麻,一整個傍晚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晚飯也就只是胡亂扒了幾口。陌少補了一兩個時辰的覺,已經恢復成千年不改的淡漠。抬眼瞅瞅她,丟給她一把小剪刀:“喏,把你的指甲修修?!?/br>深衣洗罷澡后,爬上了陌少的床。她本也可以回去睡,但想著才睡了一夜便回去,惹來懷疑就不好了。橫豎這陌少對她的人沒興趣,睡到離開湖心苑也沒什么的。這湖心苑每晚陰風陣陣,她每晚一個人睡覺,也沒人說句話,也覺得怪可怕且寂寞的。她直挺挺地躺了一會兒,還是覺得白日的那事情得有個了結。于是翻身過去面對陌少,和藹道:“陌少爺,以后別這樣利用我了,很折壽的?!?/br>陌少平直地睡著,閉著眼,淡淡道:“沒利用你?!?/br>深衣又聽不懂了,直白問道:“你對著郡主說那樣的話,還不是利用我?難不成你說的還是真的?”陌少仍是不動,也不睜眼:“你說呢?”“……”深衣沒想到他竟會反問,被噎了一下,梗著脖子道:“當然是假的??!”“既然你知道是假的,還放在心上做什么?”陌少不咸不淡地打斷她,翻了個身朝外睡去。深衣愣住了。她突然想起一個小故事,說兩個和尚過河,遇上一個姑娘躊躇難行。大和尚便把姑娘背了過去,然后告辭。但是小和尚一路走,一路想,總覺得大和尚背姑娘犯了戒律,忍不住出言指責。大和尚嘆道:我早就放下了,你怎么還放不下?她這樣揪著陌少問話,倒顯得她像這小和尚一樣,心里有鬼了……難不成,她心底里竟希望陌少那話是真的……不不不,怎么可能!她喜歡的明明是爹爹那種的,怎會是這個全不搭邊的陌少?忽又想起二姐說,女兒家,情竇初開的,未識過情之滋味,往往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細細回憶起來到這里,她的喜喜悲悲,似乎總在被這個討厭的陌少牽著走。有時候他一句話,就會讓自己尋思上個半天一天的,去琢磨他到底是個什么想法……比如上次他說,如果非要娶,那就娶她。比如昨夜他說,難道你希望我對你有興趣?比如今天……一定是自己覺得他生得好看,一時間腦子發熱,對他見色起意了……深衣糾結地把被子抱成一團,伸爪子撓了半天墻——無奈指甲剛被剪了,半點聲音呲不出來。也不知是幾更天,她終于忍不住,騰的起身,抓著陌少的肩膀把他翻過來,雙手撐在了他身側,自上而下的瞧他。天氣雖然不好,夜里卻還是露出了陰陰的月色。晦暗天光下,陌少的臉泛著柔和瑩凈的光暈,兩道長長的傷口竟似乎無損容色,反而讓人心生憐意。奶奶個熊掌雞大腿。深衣暗暗咒罵了自己一句。自己果然是喜歡他的樣子的。因色生愛,這一定不是真愛。深衣默默地念著這句話,堅信自己是產生了幻覺。“你做什么?”身下的人忽然冷冷地開了口。深衣本來甚是投入地在思考著那個令她糾結的問題,被他如此冷靜地一問,本來就有些混亂的腦子更是糊了——“我……我在看你的傷……”“傷有什么好看的?”“……”深衣故作鎮定地想了下,覺得剛才說的未嘗不是個很有道理的理由,便順著這個話題胡亂道:“我想,你這么好看的一張臉,劃了兩刀,多可惜……”陌少哼了聲,道:“有何可惜?既然惹人厭惡,劃上千刀也無甚可惜?!?/br>深衣訝異道:“誰討厭你這張臉了?”陌少推開她,側身向外,冷聲命令道:“睡覺!”深衣此刻卻睡意全無,決意要把這個糾結不清的問題徹底解決掉。她鍥而不舍地把陌少又扳過來,嚴肅道:“你聽我說,你現在虛歲二十五對不對?”陌少耐著性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現在才十五歲。所以你比我大了十歲對不對?”陌少修長挺直的眉尖挑了挑,“為何我要用虛歲,你要用實歲?”“嗨,湊個整嘛??傊愦笪疫@么多歲,都可以做我長輩了,以后我就叫你大叔怎樣?”陌少的臉瞬間就黑了。深衣提出這個稱呼,自然有她的考慮。她覺得,既然兩人睡在一個床上,就得有個正正當當的名分。她要扼殺心中對陌少那小小的愛的萌芽,最首先的就是要撇清關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