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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難怪他會種這么多的艾草。前日里初見陌少時,他直疼得大汗淋漓,渾身發抖。像他這種雙腿被打斷的人,一旦遇到凄風苦雨,受了寒濕之氣,自然是會痛入骨髓。這樣的痛癥,若是艾灸得法,該是能緩解許多。他身上的清苦艾香,就是這樣來的罷。所謂是久病成醫。他何其孤傲,寧可隱忍自助,也不愿求人。深衣內心疚然,琢磨著要如何向他開口去道這個歉,忽聽見東北角上“咚”的細細一聲水響,像是有什么石子兒投進了水里。看著天色,差不多是戌牌時分,當是陌少起了。深衣循聲過去,便見陌少的輪椅停在苑角臨水的邊廊上。邊廊并無欄桿,他那椅子只要再往前半尺,便會落下水去。深衣不由得有些擔心。藍衫若水,懷中擱著一個白瓷罐子。左手二指修長如玉,拈著一枚瑩潤的墨晶棋子。凝眉望著湖面,若有所思。深衣心想,這倒像是幅好畫兒呢。她一出神,也沒看清他是何動作,那棋子兒已經飛入湖中,水面彈跳了數下,沉入湖底。一圈一圈的漣漪向遠方迤邐蕩漾開去。呃,這就是他消磨時光的法子?聽說中原的貴族兒女,大多有些尋常百姓消受不起的怪癖。比如,有些小姐喜歡撕絹帛做的扇子,就為了聽那脆生生的聲兒。陌少的癖好,就是拿圍棋子打水漂?真是高雅又有情趣??!不過話說回來,水漂打得好不好,石子的形狀很重要。扁平的石子兒,初學的人都能打出好幾個漂兒來。能用這小小棋子兒打出那么漂亮的水漂,唔,約摸是很練了些年頭。張子山說他祖父修靖國府時,見過小時候的陌少。小小人兒,全然不似同年紀的男孩子們那么鬧騰。一襲小白袍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手中拿一卷棋譜看得廢寢忘食。旁的無論是什么熱鬧,他都不會去多看一眼。靖國公見陌少這么嗜棋,特地去宮中尋了棋待詔來教他。然而不出一兩年,那些棋待詔就已經不是對手,紛紛慚而辭去。他已經能與大國手對弈。恰如劍客珍重寶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一個嗜棋如命的人,怎么會隨意地丟棄自己的棋子?黑白子兒一顆接一顆的,流星般劃出一瞬即逝的弧線。原本平滑如鏡的一剎海上波紋縱橫交錯,宛如線走經緯,地分阡陌。他一連擲了七八枚,才似盡興。扶著繩子轉過來,恰看到深衣。目光好像在她頭頂停留了下,淡著臉子循聲滑來,和深衣擦身而過,竟沒有同她講話的意思。哎唷,這別扭孩子,還在生她的氣哪。她是個深明大義、知錯就改的姑娘,自然不能同他一般見識。扭身追上,緊跟在他輪椅后面,啰啰嗦嗦說道:“陌少陌少,我不知道那些草你都是有用的,如果知道我也不會去亂踩亂踢啦。你有什么話就好好跟我說嘛,比如那些草,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要拿它們入藥和針灸呢?……”“你都這么大把年紀了,怎么還這么喜歡記仇呢?以后干脆叫你莫生氣好了……”“你餓不餓呀?我的手好多了,可以給你煮飯吃了。我還從夜市上給你買了好吃的回來,等會兒拿給你嘗嘗……”“唉喲——”咚。陌少“走”得很快,她追得也緊。冷不防陌少突然停了下來,她發育起來不久的小胸脯就撞上了他的后背,身子不穩,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肩。自然就嗅到他身上艾葉清味,較往日更苦澀幾分。真是瘦啊,yingying的骨頭硌得她手疼胸也疼……“你干嘛突然停下來??!”“自己一邊兒吃去?!?/br>他冷冷撂下一句,自己進了廚房。爐子上文火煨著一碗青粥,又稠又糯,大約已經煨了一下午了。粥這東西,他是沒法子像之前那樣,拿個盤子擱在腿上直接用筷子夾了吃的??粗酥嘧龅搅俗雷舆吷?,深衣歡歡喜喜地從食櫥中拿出了昨夜買回來的rou食,坐到了他對面。她炫耀似的打開食盒,頓時rou香四溢,直惹得她饞蟲大動,口水索索直冒。“青州府夾河驢rou,可是朝廷的貢品、十大驢rou之首哇!天上龍rou,地下驢rou,你要不要吃?”她在琉球早聞夾河驢rou的大名,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品嘗。昨夜找到這么一家濟南青州府當地人開的驢rou店子,簡直讓她心花怒放。這種珍饈美味,她就不信陌少不動心。“自己一邊兒吃去?!?/br>他竟是一臉的嫌惡!“喂!就這一張餐桌,我不在這兒吃在哪兒吃?難道做丫鬟就只能蹲墻邊抱著碗吃嗎?”少爺脾氣。討人厭的少爺脾氣。真嫁了他,日子還不知道怎么過呢!夾了兩片驢rou丟進他碗里,氣呼呼道:“吃吧!”陌少狠狠瞪了她一眼,重重擱下勺子,轉身就走。有骨氣!三哥說了,要降服有傲骨的人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調戲之。這一點她深以為然,因為就是這一點,讓她對三哥恨之入骨。小時候三哥總喜歡把她欺負哭,待她哭完了發脾氣不理他,他又賤賤地來逗她。他總有辦法讓她緊繃的一張小臉破功。她掛著滿臉淚花,一邊大笑,一邊痛罵:“哈哈哈……你這個混蛋豬頭大烏龜!……哈哈哈……我要告訴娘!……嗚嗚嗚……哈哈哈……”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太傷自尊了。所謂腸子癢癢沒法撓,說的就是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深衣一把按住他的輪椅,將他倒拖回桌子邊?!安辉S走,就在這兒吃?!?/br>陌少手剛抬起,被她眼疾手快地鉗住,另一手飛指點了他兩處大xue,不懷好意地笑道:“不吃?不吃我伺候你吃?!?/br>看著他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表情,深衣竟覺得十分有趣。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邊哄道:“乖——張嘴!”他緊抿著唇,怒目而視。深衣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讓他張嘴,壞壞一笑,探出一指輕輕去搔他耳下的那一片脖頸——許多人這兒都尤其害癢。果不其然,他癢得渾身顫了一下,無法控制地偏過頭去,用肩頭去摩擦那一片癢癢rou。“朱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