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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生疏了倒可惜了。明兒還是上岸買些尺頭,廠臣是要靴還是要履?”肖鐸手里托盞,按捺住歡喜低頭看指上筒戒,怕不小心那份感情從眼睛里泄露,叫她捉住了引出尷尬來。便道:“內侍的穿戴有巾帽局打理,每年冬至從節慎庫提數十萬銀子用在這上頭,樣樣都是現成的,娘娘何必費那手腳?!?/br>“那不一樣,我親手做的,是我的心意么!”她說著,又轉過去挑揀花樣子,自顧自道,“還是做靴子好,做得結實些,穿得也久一些。這趟回浙江是最后一次在外頭晃悠了,等返京就得進宮去,往后哪里能那么隨性!給您做個鞋,叫人知道了背后還得編排呢!說太妃和掌印怎么怎么了……”她憨傻笑道,“我是沒什么,帶累了您的清譽,那罪過可大了?!?/br>前陣子他總和她提起進宮的事,她聽得不耐煩了就發火,到后來他自發避諱了,今天她倒敢于直視了。他不解地打量她,“娘娘愿意進宮?因為上回皇上許了您一只叭兒狗?”“也不是的?!彼皖^把紙一張張收拾起來,夷然道,“不單是為一只叭兒狗,我覺得皇上脾氣不錯,深交了或者還是個良善人。再說你們大伙兒都認為我該進宮,那我就聽你們的吧!難道廠臣想留我在肖府么?”她認真地看他,可是他不答話,眉頭漸漸皺起來,她心里倒松泛了,咬著槽牙說,“進宮就進宮,不過廠臣要助我擺脫太妃的銜兒,我要當妃子、生皇子、將來做太后!”她有點苦中作樂的意思,自己調侃一番掩嘴吃吃地笑了。他嘆了口氣,“臣能為娘娘做的有限,不過娘娘的這些愿望,臣竭盡全力,也會替娘娘達成的?!?/br>她期待的似乎并不是這樣的回答,只覺失落慢慢涌上心頭,再也笑不出來了。手里擺弄著那個艾葉填充的布老虎,艾葉防蚊,這種小掛件從端午過后就開始用,一直留到夏季的收梢。她轉過身,踮起腳尖去夠立柱上的銀鉤,因為向上伸展,身腰益發顯得纖細了。肖鐸默默看著,然后調開視線,突然發現一切倒轉過來,傷嗟惆悵的反倒成了他,這個夜也因此變得異常惱悶起來。初夏時節蠓蟲多,運河上也有,遇見光亮,成堆的涌進來,撞擊著燈罩劈啪作響。那些蠓蟲壽命短,大概撞得太兇了,一下子斃了命,很快燭臺下就聚集了一片,攏起來足能裝滿曲柄勺。音樓垂著嘴角抱怨,“這些蟲傻么,也學飛蛾撲火,看看這下場,出師未捷身先死了?!?/br>這話聽著總有隱喻似的,他握緊佛珠低垂的墜角,兩塊碧璽相互摩擦,發出碳棒起焰兒般的細湊之聲。沉默移時才回過神來,聲氣兒也恢復了平常模樣,笑道:“艙是木柞的,吸了一天的熱氣,晚上一股腦兒都釋放出來了,娘娘在里頭不熱么?前面甲板上他們吃飯,臣領您到后邊涼快涼快,去不去?”登船好幾天,一直沒機會出去走走,他這么提議,音樓聽了自然高興。推窗往天上看,一輪皓月當空,空氣微涼,果然比艙里舒服得多,便雀躍道:“帶上酒,咱們賞月劃拳,那才熱鬧?!?/br>她年紀到底還小,十六歲的姑娘,心里載得了多少愁緒?他應了聲,出門吩咐曹春盎拿酒來,自己帶著她往船尾去了。☆、第35章醉明月這樣大的船,信步游走都是開闊地。船上戒備森嚴,尾樓甲板上也有戴刀的錦衣衛。他揮手命他們退下,提溜著酒壺,拖過兩個木頭杌子來,請她坐,把酒遞給了她。運河中心水流湍急,寶船挨邊走,能減少些阻力。他站在船舷旁,堤岸高埠上的柳條從他肩頭滑過,抬手摘了片葉子,沖她揚手道:“臣奏一曲,給娘娘助興?!?/br>音樓撫掌道好,他吹的是,古琴曲,用柳葉吹出來又是另一種味道。曲調略快些,綿延不斷,九曲回腸,在這寂靜的夜里,從這鐵血鑄就的戰船中飄出來,是剛與柔的融合,說不出的哀傷幽怨。一曲畢,音樓不知怎么稱贊他,站起來頗豪邁地舉樽,“好!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干杯!”她沒有等他共飲,自己先干為敬了。他對酒一向不大熱衷,就算喝也只是小口,她卻不一樣,悶起來就是半杯。他勸她少喝,“喝多了傷身,要鬧頭疼的?!?/br>她卻不聽他的,回手笑道:“我是借酒澆愁呢!一想到回京后就得進宮,我腦仁兒都要炸開了?!?/br>他聽了歪脖兒問她:“娘娘不是有雄心壯志要做太后的嗎?怎么這會兒又打退堂鼓了?”她搖頭道:“玩笑而已,我又沒有媚主之姿,宮中佳麗三千,哪里輪得到我!廠臣上回不是說要給我找師傅的嗎?如今尋摸得怎么樣了?”她絮叨著,也不用杌子了,往甲板上一坐,兩臂撐著身子,仰天看頭頂上的月,“是該好好學學了,再不學就來不及了。不瞞您說,其實我很笨,也就是看著挺機靈罷了?!?/br>肖鐸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嘲笑她,真的壓根兒不算瞞,她本來就不怎么聰明,說機靈也談不上。但是就這么個平平常常的人,莫名叫他體會了什么是牽掛。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氣,但凡心思重的人,要喜歡上一個女人,除非她賽過自己,能叫他心悅誠服。否則干脆找個傻呆呆的,需要人保護,好讓他英雄有用武之地,也是一種別樣的滿足。他在一旁掖著袖子回話:“娘娘切勿妄自菲薄,臣瞧娘娘就挺聰明。娘娘對現在的生活不是沒有怨言,只是礙于家人不能掙脫,是不是?”她低頭想了想,“是啊,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唯獨父親不能不管。我雖然是庶出,畢竟是他的骨rou么,他總是疼我的?!?/br>“所以娘娘要學本事,也全是為了家里人?”他撩袍坐了下來,“上回說替娘娘找師傅,現在想想還是不必了。有些人媚骨天成,不用雕琢也如珠如玉。娘娘這樣的……畫虎不成反類犬,失了天質自然倒不好了?!?/br>她橫過來一眼,“真傷我心吶您!不過也是,要是進宮的是音閣,說不定早就寵冠六宮了?!?/br>她遞過杯子來,他同她碰了一下,慢慢長出一口氣道:“果真如此,頭一個殉葬的就是她。宮中路不好走,沒有人扶持,太過拔尖了只有被毀掉,尤其這樣的年代,誰也做不了自己的主?!?/br>“廠臣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她打了個酒咯,好像喝多了,看天上的星都在旋轉。她閉了閉眼,有點堅持不住了,慢慢倒在甲板上。他說:“誰沒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別說臣,就連紫禁城里的一國之君也一樣?!?/br>她轉過頭來看他,“廠臣不怨皇上嗎?你助他登基,結果他要學明太祖了?!?/br>“娘娘一點都不笨,居然全看出來了?!彼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