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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驚尸,也不是不可能。靈堂里有屬相沖克的是大忌,好些人不忌諱,其實還是有些說頭的?!?/br>皇后白她一眼,沒甚興致聽她說這么神神叨叨的事。原本是想排解心中憂悶,至少找個能附和她的人,結果這是塊迂腐的爛木頭,說什么都信,整天疑神疑鬼,一看就是難成大器的榆木疙瘩。皇后不耐煩她,卻也不打發她,一步一步朝坤寧宮走。她是小腳,在音樓看來像羊蹄,不能穩穩當當落地,真正弱柳扶風模樣。她怕她跌著,愈發盡心地攙扶她。皇后發現她兩只手一道上來了,知道她沒伺候過人,閑閑問她,“你沒有纏足?”她應個是,“臣妾是鮮卑人,鮮卑人沒有裹腳的習慣。先祖是馬背上顛騰出來的,女子也不像漢人小姐尊養在高閣,萬一要騎馬,纏了足行動不方便?!?/br>皇后似乎有些惆悵,“說起來,這會兒我也該放足了。一輩子站在枯死的斷肢上,想來也甚錐心?!?/br>音樓明白,要取悅的人不在了,就沒有必要再這么拘束自己了。她想皇后一定很難過,肖鐸和她不是頗有淵源嗎,到了緊要關頭沒有站在她這邊,女人總歸是女人,誰都靠不住,晚景恐怕凄涼。她們沒再說話,她把皇后送回宮,途徑乾清宮的時候皇后還流連了好一陣。畢竟男人去了,哪怕他活著不愛她,人在那里也是個念想。音樓這方面確實少根筋,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們共有一個丈夫,她連一點悲傷的情懷都沒有。唯一讓她傷感的是福王要登基做皇帝了,自己是盤中餐,用來滿足他挑戰禁忌的獨特嗜好。安頓好皇后,跨出景和門的時候天色微明,夾道里人少,紅墻那邊就是承乾宮。不管守靈的太監是不是胡編亂造,現在回想起來背上也潑水似的汗毛林立。拉著彤云快步往前,上了天街有點迷糊,定了會兒神再過內右門,到謹身殿基座下正遇上皇帝梓宮往奉天殿運送?;实鄣膯蕛x用四棺兩槨,最外面那層為金絲楠木,描金雕仙人走獸,大得驚人。太監們挪動起來要一百零八抬,前后像出游時的法駕,捧寶瓶架神幡,沒有一絲馬虎。謹身殿和奉天殿在一條中軸線上,相距不算遠,但是因為棺槨太沉重,儀式又多,奉安入梓就花了三刻鐘時間。等所有事都辦妥,就到了新帝頒詔即位那一環。福王加了旒冠,穿明黃袞服,佩大帶大綬,蔽膝上繡行龍下繡三火,傲然立在丹樨之上受文武百官朝拜。旭日緩緩東升,照亮兩邊的日晷和嘉量。奉天殿送走元貞皇帝,又迎來了新的君主。慕容高鞏兄終弟及,是為明治皇帝。作者有話要說: buyzhao扔了一顆地雷瀟湘過客扔了一顆地雷加菲貓扔了一顆地雷大飛揚草扔了一顆地雷鞠躬感謝!☆、無留意本來停靈二十七日,到最后減半,借著貴妃作怪的名頭,連著大行皇帝也沒死安穩,停了十三天就匆匆發送了。福王這招是一箭雙雕的賺錢買賣,人舍得下臉,什么事都干得干凈利落。音樓甚至覺得大行皇帝死得蹊蹺,沒準就是他們下的毒手。人心險惡,她靠著車圍子想,這么個動蕩的年代,一切都靠熬。好在她耐摔打,生命力也頑強。小時候臘月里掉進溝渠都沒死,她娘當時就說她有九條命,往后就算遇著點什么事兒,也一定能挺過去。送葬隊伍浩浩蕩蕩綿延三四里遠,她就在其中一輛青幄車上。她如今是未亡人,跟隨一干僥幸沒殉葬的嬪妃們,一塊兒上泰陵守陵清修。別人哀哀戚戚,她倒沒什么,挑簾往外看,風和日麗。陵寢關乎國運,選的都是風水寶地,那里山明水秀,景致比起宮里好太多了。行行復行行,鑲釘木轱轆在黃土隴上留下蜿蜒的車轍,耗費整一天,終于抵達了泰陵。很多人覺得墓地是陰森詭秘的,其實帝王陵寢真不是這樣。宮妃們進泰陵已經是日暮時分,晚霞里看見殿宇林立,都是高規格的廡殿頂。大宮門檐下描著和璽彩畫,頂上有龍鳳藻井,比她住的乾西二所還氣派些。音樓跟在守陵太監身后上了神道,兩側石像生佇立,足有兩人多高。她手搭涼棚往遠處看,山勢綿延,空氣里隱約帶著燒化紙錢的味道,被山風一吹也就散了。她問那太監,“這里也按時下鑰嗎?”老太監佝僂著腰道:“回娘娘話,陵地不像宮里,沒有下鑰的說法兒。您瞧外面就一堵高墻,人都圈在里頭了,娘娘們又是奉旨進陵,都是受人敬重的,難不成還在門上加鎖么?”他一笑,一口大黃牙,“不能夠,上頭沒這示下,咱們底下伺候的也知道娘娘們的難處。橫豎這么大的地方,心里煩悶了各處散散,也是個排解的方兒?!?/br>門上不下鑰,心早就上了枷,鎖不鎖都一樣了。守陵有二十多人,各帶一個貼身丫頭,進了園子面對滿世界松柏直愣神。太監又道:“娘娘們先安置,回頭奴婢再把陵里的規矩和娘娘們交代交代。就跟和尚每日里有課業一樣,咱們這兒也定時候誦經禮佛。用膳呢,有專門的局子伺候。要是菜色不合胃口,娘娘們自個兒可以開小廚房,點上兩個廚子,另叫他們置辦飯食?!?/br>音樓和彤云對視,摸了摸不甚鼓脹的荷包,音樓愁眉苦臉,“彤云,你說守陵有月錢么?”彤云兩眼望天,“奴婢覺得……應該有吧!”“過會子打聽打聽,問明白了好?!彼?,“我們老家做姑子每月還發頭油錢呢!”彤云愕然,“浙江果然是個人杰地靈的好地方??!禿瓢兒還發頭油錢,好些和尚腦門兒锃亮,敢情也抹桂花油?!?/br>她們分到的屋子在二排的第二間,這輩子和二結下了不解之緣。還好坐北朝南,屋里擺設是新換的,有桌有椅有梳妝臺。幔子不像宮里那么花團錦簇,一色褚黃的,就是廟墻的那種顏色。落地罩里間擺個大蒲團,案上神龕里供一尊觀音,耷拉著眼皮,豎著三根手指頭,擺出婉媚端莊的姿勢。陵地里管事的叫高從,三十來歲年紀,凈了身不長胡子,頭光面滑的,看著顯年輕。他分派人送鋪蓋進來,音樓趁機叫住了他,“我問你,這里的宮監歸不歸司禮監管?”高從應了個是,“不論行宮、山莊、還是新苑,里里外外都由司禮監掌管,老祖宗怎么想起來打聽這個?”不打聽不行??!她四下看看,吸了口涼氣,“山里入夜冷么?”“冷啊?!备邚蔫傊渥诱f,“這會兒還能將就,到了后半夜比城里涼得多。不過夏天爽快,樹多陰涼,連扇子都用不著,老祖宗待上一陣子就知道了?!?/br>音樓轉過臉看看彤云,又對高從道:“你想法兒給我弄個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