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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軍這樣的軍隊,也因為廣占良田為寺,僧侶供養過度,賦稅過重等原因導致了后期的百姓叛亂,自高祖建朝,佛法依舊久占民心,高祖不敢大肆滅佛,一直緩行抑佛揚道之法,借此逐步削弱佛教在朝野仕民中的影響,但這滿地的亂象,還有沿路廢棄的佛龕,卻隱隱透著股古怪。“為什么祁陵的佛龕比別處的多的多...”我望向他,“整個汴梁都不及祁陵一處的佛像多...為什么全都堆積在這兒?”他唇角浮現出一個嘲諷的微笑,我盯著他的無可分辨的神色,心里頭疑竇如云:“如意....”宮里頭的內侍,多半是窮苦無依或者是罪臣之后才被迫入宮,他一直道他的過往與他人無不同,我亦明明白白記得,刑部的卷宗中并未有他入宮那年任何罪臣家眷入宮,在這滿地殘像中,我才浮起一個想法,他,究竟是誰?他捉住我的手,低頭在我手腕骨上摩挲良久,長長的睫掩住他的眼神,他寂寥道:“走吧?!?/br>正殿后是大片茂林修竹,草木葳蕤葉鳴細細,他帶我穿梭其中蜿蜒而行,不知多久,轉過一屏巒嶂后突然現出一條的青石階梯逶迤而上,兩側皆植松柏,如今已是參天蔭蔚拱衛成云,忽略掉那些石縫裂罅中蓬勃生長的野草和滿地枯枝腐葉,映著清朗的暮色,倒有一種此徑通云端,尋仙訪道的幽深之感。他仰頭深深的望了一眼,而后緩緩于我道:“上面是我家族墓?!?/br>能占山為墓者,非王族即望宗,我咽下滿心驚詫,顰眉道:“我從未聽說過...祁陵有過如此顯赫的王爵和郡望...”“知道的人,大概都死了吧....”他輕聲道。靴履踩在枯枝上有輕微的脆音,他拉著我拾級而上。“我聽說...前朝皇帝有個在襁褓中的幼子,被宮娥抱出了宮,流落在民間...”我的手腕在他手中顫抖,卻故作平靜的道,“如意...”“你從哪兒看的戲本子?!彼站o我的手,頓住腳步,“前朝末帝是獨脈之子,也根本沒有子嗣?!?/br>我抬頭盯著他,他的眉間滿是清寂,又夾著一絲疲憊的繾綣,撫著我的眉心道:“我不是?!?/br>山腰處突然豁然開朗起來,青石鋪地闊百步,正中一座極繁復雄偉的殿宇聳立其中,金漆彩繪檐牙高啄,有鳳伸頸展羽立于屋脊,這殿宇卻好似照料的極好,色澤仍然鮮艷如新,全無一絲破敗落寞之態。我的目光落在高處,那是一處漆黑的空白的門楣,倒在落款處刻了一個圖章,我望著那圖章,隱隱約約覺得有些眼熟。他循著我的目光望過去,沉沉的盯在那個印章上。---------------------嘖,作者故事渣崔望若這篆印的樣式是如此的熟悉,我定然在某一處見過,模模糊糊的在泛黃的書簡上我曾經漫不經心的掃看過它,塞入厚厚的書架中。他在我身邊輕輕嘆氣,語調里充滿了迷茫,憂愁,不解與消沉,他的痛苦與不安在邁入祁陵的那一刻起起逐漸釀成一壇酸澀不可言的玄機,就如同山腳下荒棄的那些塑像,灰塵掩蓋無數的色彩,顯露出洞然又殘酷的經歷。我覺得自己隱隱觸到一縷屬于過去故事的經脈,這故事好似很玄妙,已經有千萬的蛛絲馬跡擺在我眼前,卻只缺了最重要的那一塊。“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塊正匾無題有款,這是故意為之,還是誰的意思?”我并肩和他站著,仰頭問道。“也許是有些話不能說,也說不出口,只好空著,空留給后人去揣測。也許是...話已經說了,只是活人看不見而已?!?/br>他的指落在我的發頂緩緩的摩挲,沉靜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我,這眼眸不夠清澈溫暖,卻總有讓我沉醉的魔力,沉醉于他為我編織的網,沉醉于那灰燼中的一點火光,沉醉于莫名的吸引和親近。輕輕擁我入懷,他的心跳緩慢又堅定,下顎擱在我的頭頂,輕聲道:“也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深嗅著他的氣息,他衣裳的觸感,他胸膛的起伏,如果感情的出現與命數有關,那他一定是我的萬劫不復的難厄。“佳偶或是怨侶,那都沒有關系?!彼拇劫N著我的發,“如果命數就該如此,從哪兒開始的因,就該在哪兒結果?!?/br>是,從哪兒開始的因,就該在哪兒結果。大殿里黃幔低垂,檀香縈縈,檐角地磚上不沾輕塵,顯然是日常有人清掃呵護,他牽著我手上前,高低供案上皆是陳列整齊的靈牌,漆黑的檀木在長燃的白燭下折射出幽幽的色澤。我數不清那到底有多少靈牌,密密麻麻的鎏金字體在跳躍的燭光下齊齊散發出陳舊的,凄涼的暗光。那么多靈牌,我第一眼望見的,卻是崔望若三個字。他的名字離我最近,夾在一眾細長的、擁擠的名字中,瘦長的、冷冰冰的字體,只簡簡單單的寫了五個字,崔望若神主。那瞬間心脈的痙攣讓我整個身體都在抽痛。沒有生歿年歲,沒有謚詞,他的名字,還有十幾個陌生的名字,這長長的擁擠的一排靈牌,一模一樣的制式和字體,以一種極冷清的,潦倒的方式留在這香火繚繚的供桌上。他站在我身邊:“這是我的小侄兒,崔采岫,小名叫贊贊,才兩歲,很愛哭?!鼻喟椎氖种敢粋€個滑過,“贊贊的父母,我的大哥大嫂,二哥,三哥,我的長姊,叔叔家的兄弟meimei們?!?/br>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垂著眼:“我的父母,二叔二嬸,姑母姑父....全在這兒?!?/br>“那些是我的祖父母,曾祖和高祖之輩?!彼鲱^望著案幾上黑金耀眼的一眾靈牌,“最先的,是我的顯祖之靈?!?/br>最高處立著一案鎏金琉璃罩,那靈牌由溫潤白玉雕成,通身光芒瀲滟,上只二字------崔白。這靈牌刻的蹊蹺,什么也沒有,只徒留一個名字,流金玻璃罩上倒刻著密密麻麻的撰文,遠遠的隔著看不清楚,他念道:“高祖如在,生乾顯隆十三年丙戍歲十月廿三,卒宋建業十九年甲午歲三月初八,博陵千古有崔之家,建威開國點燈功德,慈悲授業流芳長遠。崔氏點燈人奉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