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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廝摳著指甲縫里的面粉,嘟囔道:“怎么會呢,您老多精啊,誰敢糊弄您……”張先生的眼睛就瞪得比牛鈴還大,原地轉悠著找趁手的家要打那小廝:“下作的東西,還敢說不是欺負我老眼昏花?你家主人打哪兒劃拉你這么一個混賬東西回來!”那小廝見事不妙,扭頭就跑,口中拖著哭腔:“太爺你至于么!還有,小的不叫沒病的,小的叫無患,無患子,那是治病救人的好藥!”張先生越發氣得胡子都要飛上天了:“還敢犟嘴!過兩天就該把主人踩到腳底下搓揉了!”轉向爾雅,義正詞嚴道:“帶著他趕緊走!以后別再來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你用這種人,就不怕抓錯藥造出人命來?”爾雅賠笑道:“太爺放心,他抓藥極為小心?!?/br>張先生原本是想抓個軟弱的撒氣,爾雅這么說,豈非等于堵上了他的氣孔?他焉能不更加生氣!“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輩子仰人鼻息的,有什么趣兒!趁早都給我走開,看著就生氣!”爾雅微微躬身,面上始終含著寬容的微笑。張先生大步流星走到屋前,從檐下取了魚竿、魚簍和一把掘曲鱔用的小鏟子。走了兩步,聽到身后沒動靜,忍不住轉過身來,沖著釋然沒好氣地呵斥道:“你是不打算吃,所以就不用動手了嗎?”釋然暗中翻個白眼,不甘不愿地跟上去。“四郎、四郎!”初七響徹山谷的呼喊,在看到張先生的剎那,戛然而止。張先生的眼神好像刷子,在釋然和初七之間掃蕩著,然后話也不說一句,徑直往前去了。這是故意留她跟初七說話呢。看著張先生的背影,初七重新堆起笑容,小跑過來見禮。“四爺要的東西,已經買回來了。大白師父帶著他們兩個在給你拾掇屋子?!?/br>釋然點點頭,很滿意他的口齒伶俐:“我娘那邊呢?”“說好了,說張先生要你給補衣裳,明天回去?!?/br>說完,初七面現遲疑。釋然不由得感到奇怪:“怎么,還有什么事嗎?”初七不無擔心地說:“四爺晚上歇在哪兒?”釋然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秦公子幾時來的?”“前天午后?!背跗呦肓艘幌?,“要不,四爺今晚歇在廟里?雖然房子多空得慌,有我們兄弟幾個守著,倒也不怕?!?/br>“等晚了再說?!贬屓晃粗每煞?,眼神瞄到他的頸面上好像有傷,就不由得多瞅了兩下。第46回原來在山下,他遭遇到了王大胖一伙的圍追堵截。聽說他要買東西,他們就誣賴他偷錢,非要他把贓款吐出來。初七只好承認錢是楊家四郎給的,要買的東西,也是四郎急等用的。王大胖等人這才罷了手。“我瞅這,他們倒是很怕你的樣子。四爺,你用了什么法子讓他們打怵?”“想學?”初七猛點頭。釋然笑而不語,轉而問他“佛祖顯靈”的事兒。“他們不太相信,我就脫了給他們看。就在四大爺的酒館門口,正好圍了一大堆人。我以前什么樣兒,他們都知道,證據擺在眼前,不由他們不信?!?/br>初七洋洋得意。“結果呢?”“別的不敢說,那幾個腳上走火、身上長虼子蟣子總除不了根的,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上山來拜佛求救了?!?/br>釋然聽他一口一個“小人”、“爺”地叫,覺得有些夸張。待要糾正,想了想,覺得無關緊要。私心里,她還真巴不得自己是個“爺”呢。沒有“爺”的身子,能有“爺”的霸氣威懾住宵小,倒也不賴。他這次能從王大胖手中逃過一劫,說起來,還多虧了這聲“爺”呢。“拼命四郎”的威名,在小一輩的心目中,算是確立起來了嗎?既然擔起了這個綽號,索性就把它做大、做強,不然對不起那個給她取外號、企圖毀掉她女兒家清譽的人。走到水邊,只有五十步,這期間,釋然的心里卻是千回百轉。張先生支楞著耳朵,等她靠近了,忽然自言自語道:“昔日姜太公渭濱垂竿,心不在焉。老頭兒卻是一心一意,只為一頓魚湯。魚兒魚兒,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這一番深情厚意啊?!?/br>換成一般小娃娃,聽到這種孩子氣的話,要么會失笑,要么干脆跑過來察看,看是否真有魚兒能聽得懂人話。可是身后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你沒有要說的嗎?還是說,又在盤算什么鬼主意?”這話就很傷人了。若是沉不住氣的,肯定要跳起來反駁、抗辯。可釋然置若罔聞。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書面,波光粼粼,宛若灑金碎銀。難道不會給晃得眼睛疼嗎?有什么好看的!“天地之大,托日月以為光,眼乃人一身之日月。寐則神處于心,寤則神依于眼?!?/br>釋然心神一動,心想這老頭子還真會開場,居然用相術忽悠人。要知道,若是走在大街上,路邊有人沖著你云里霧里地擺活,基本上,沒有人會不予理會的。相術對于人心的把握,可謂是十分巧妙精確。“神在眼,眼惡則傷和。神不欲驚,驚則損壽;神不欲急,急則多懼。神貴則隱,然望之有畏,服之心近,則神喜就之,則為貴?!?/br>上視高貴,下視陰毒,遠視賢,近視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