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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叫嚷道。“告訴外公,中午我煮茼蒿豆渣,晚上包槐花包子,讓他們不用煮太多飯?!碧帐细诤竺娑?。“知道了,娘?!贬屓輾g快地應著,緊緊拽著釋然的袖子,一溜蹦星消失在照壁后。三房東邊大概有十六七間房的范圍,疏疏落落栽植著好多的槐樹。生槐樹的地方基本是不長雜草灌木的,碧槐參天,盛夏里乃是極好的避暑之處,常有女人們結伴過來,聊天、做針線。林子里有一口高臺老井,周圍街坊吃水,都要來這里,一天到晚人跡不絕。所以,林子雖然深邃,卻也并不森冷。走過槐樹林,穿過南北大街,陶老太爺就住在對面的巷子里。臨街的幾個草垛上下,幾只雞在晾翅撿蟲子。每次經過這里,釋容總會左顧右盼,問她做什么,她會神神秘秘地告訴你,她在找雞蛋。說白了,想撿個漏。釋然未予理會,只管往前。釋容沒有看到雞蛋,不禁有些失望,一直進了外公家的門,還在嘟囔“運氣不好”。“不是你運氣不好?!贝缶俗谠鹤永?,抱著一簸箕的綠豆,正在挑揀里頭的蟲子,“到下蛋的時候,它們就回家了。就算它們在那里下蛋,你這個時候去,也太晚了?!?/br>為了能夠撿到雞蛋,釋容很虛心地向大舅“討教”。甥舅倆就從雞蛋說到了路旁苦李上,又從苦李說到節cao品行上。釋言站在檐下,靜默無語。據說大舅的學問是可以做秀才的,可是,陶家的出身卻斷絕了這條仕途。陶老太爺祖上就是匠戶,這個行當,按照新明律例,是要代代世襲的。讀書可以,但卻無法參加科舉入仕從政。況且,大舅的身體也限制了他的行動。他自少時就有哮喘的毛病,年紀越大,咳喘得越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個毛病是治不好的,不過是多活一天賺一天的事兒。他甚至都無法繼承父業。這真是他的悲哀。但是,他一向都很溫和,至少,在釋懷和釋容她們眼中,大舅是個沒有煩惱且又有一肚子典故的人。釋然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她看著大舅單薄的后背,漿洗得干凈的月白衫褲,感覺就好像一片云,隨時都可能被風吹到看不見的地方。世上最快樂的人是傻子。無知便無畏。而像大舅這種,讀的書多了,心胸寬廣了,卻沒有足夠充實的東西填補進去,整個人便會虛浮、寂寞,對于身邊的一切,也許就不會太在意,因此,也就會生出隨時拋舍無所眷戀的情懷吧?“二嫚,你站在那兒干什么?”二舅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充滿活力,信心飽滿。二舅為人跳脫,腦子活泛,心靈手巧。不但繼承了父親的鐵匠手藝,但凡裁剪、制衣、煮飯,樣樣拿得起、放得下,這一點,倒是跟陶氏很像。這么個機靈的人,偏就喜歡釋然。因為,只有釋然最聽話、最驕人放心,不論說什么,從來不會打斷或者是質疑。交代做的事兒,總是不會忘記,且能夠完成的很好。主要是沒有釋容那么多話,嘀嘀咕咕,好像梁下的燕子,開了口就收不住,未免聒噪了些。第4回聽見二舅招呼,釋然轉身進屋。正間很大、很高,既是生活區,也兼著作坊的功能。地上擺放著又長又厚的生鐵,充當案臺。打鐵、箍桶,都要借助這塊生鐵來進行??諝庵袕浡F屑的味道,不討厭。北邊早已辨識不清顏色的方桌下,堆滿了各種白的黃的鐵皮。陶老太爺做的是打鐵桶的行當。只有家境寬裕的人家,才會想要一對鐵質水桶,像釋然家里,用的都還是木桶。而有些人家,則用泥罐,黑黑的那種,摸一把,一手黑。這種泥罐被廣泛地使用在飯桌上,盛飯、盛湯,便宜好用。只是新買的不能直接拿來盛東西,必須用草木灰里外擦遍,去了表面的灰胎,再用清水、熱水擦幾道,直至不掉色了,才好用。陶老太爺不止一次說要給三房打一對鐵桶,都給陶氏拒絕了:“一對鐵桶拿去鄉下賣得多少錢?家里又不是沒有用的?!?/br>就連老三也是,為人盡管粗枝大葉,對這個老泰山卻是十足地敬重,說不要、就不要:“你賺個錢不容易,咱有胳膊有腿的,哪能老啃吧你?”陶老太爺這才算了。他是個持重的老人,話不多,不該說的從來不說。在鎮子上非常有人緣。他的生意遍布棲鳳鎮所轄的30個鄉,“陶記作坊”的老牌子很是能吃得開。有些遠地方的顧客,寧肯等著陶老太爺拉鄉過去,也不肯就近購買別家的鐵桶。沖的就是個信譽以及幾輩人積攢下來的好人緣兒。此刻,他正忙著燒錫焊接。腳下踩著一個皮囊,一端連著管子,踩動間,相當于打氣,鼓動管子盡頭的煤灶急劇燃燒,從而加速手中長錫條的熔化。待到錫條變成液狀即將滴落下來時,則嫻熟地去火就器,那絲狀的錫液便落在了鐵片與鐵片的交接處。俟錫液停止滴落,老太爺的掌心里神奇般出現了一個小物件,黑黑的不知道是木片還是鐵片,拇指壓著,從容地抹過錫液粘結處。猶如刷墻刮灰,很好地起到了平整順滑的作用。整個過程如新云流水,非熟手不可能做到如此自然而然。釋然不覺看得眼睛發直。倒是二舅提醒了她:“姐夫回來了?晚上吃槐花包子,我是不是要去打槐花去?”這話是對老太爺說的:“我知道有一處的槐花開的好,樹枝子又矮。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被別人瞅上。我一會兒去看看?!?/br>老太爺悶悶地應了一聲,并沒有分神。釋然無所事事,從正間晃悠進了東間。這是老太爺的寢室,沒有什么擺設,炕上被褥,一張吃飯的炕桌。鋪著草席,也是用過多年了,很多地方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