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點半左右才通知了鄰居們。李奶奶說，自己洗澡出來就聽張奶奶說苗苗不見了——李奶奶在張奶奶洗澡之前就回了家，并開始洗澡，居然到六點半才洗完？她是多干凈的人，洗個澡要一個多小時？”

“假設她回家沒有馬上洗澡呢？”小丁問。

“那她就在看孫女和苗苗捉迷藏嘍？”小王猜測道。

“普通人洗澡，最長不過半小時?！壁w蘇漾在“五點半”這個時間點上畫圈，“張奶奶五點洗澡，五點半苗苗就失蹤了，那時李奶奶還沒開始洗澡，那么張奶奶應該在隔壁李奶奶家就能找到孫子?！?/br>
阿東暈頭轉向——“什么亂七八糟的，焦點竟然是兩老太太洗澡？！”

“就是因為時間點過于混亂，所以才有問題?！壁w蘇漾回答，“作為孩子的親奶奶，張奶奶說謊的可能性很低，唯一可能編造謊言的就是李奶奶?！?/br>
“等等，讓我再捋一捋……”阿東半夜被叫起來本來就昏昏沉沉，現在被幾個時間點繞得越來越糊涂。

“說謊的人，為了讓別人信任自己，總是添油加醋地補充一些看起來很真實的細節。其實那些細節根本經不起考究，而且很多是自相矛盾的?！壁w蘇漾想起他們在龍葳古城的經歷，族長布阿托用假的祭祀過程欺騙探員，編造了一些類似于“誰點火”“大祭司的位置”等等細節，然而被岑戈揪住某個點一問，自己就亂了手腳?！澳銈內ミ^李奶奶家嗎？”

“站在門口問過，沒有進去?！卑|手心出汗，如果和王藝苗家一墻之隔的李奶奶有問題，那么真相就太過可怕了。

趙蘇漾壓下心中對真相的恐懼，說：“天亮了之后，我們去她家看一看?！?/br>
☆☆☆

第一次感覺夜那么長，天亮得那么慢。

去興鄉去往郝村的路上，幾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考慮了一番，并不打算直接把李奶奶帶回來進行問詢。

“李鈴秀，55歲，家庭婦女，丈夫田國遼，57歲。兩人曾經都是水電工。一子一女，都已婚，在外打工。一個7歲的孫子小康一個孫女小希由她撫養?！毙⊥跞ゴ彘L那里了解了一番，回來說，“她和張桂芬一家是多年的老鄰居了，兩個人關系非常好。最重要的是，苗苗經常去她家玩，有時張桂芬夫婦外出，還把苗苗送到李鈴秀那兒看管。她和雙胞胎一家也從來沒紅過臉，有空還教兩個孩子寫寫字什么的，看上去非常喜歡孩子們?！?/br>
一會兒后，小丁也回來了，“一些村民說，李鈴秀這個人很熱心，因為早年也跟著她老公干過一段時間的電工，誰家電路出個問題，她都會幫點忙。有人說她比較好強，經常拿她老公跟誰家誰家比，覺得他不會賺錢，沒給她長臉?！?/br>
“李鈴秀雖然有重大嫌疑，可我實在想不出她有什么動機?！卑|坐在車里，咬著筆頭，“除非她中邪了，或者根本就是心理變態?！?/br>
趙蘇漾探頭問：“除了這些，還有別的線索嗎？”

小王面露難色，“說實話，村民們對我們在村里走訪調查表現得很不滿，議論說我們不去外面找孩子，整天在村里轉，問來問去的，連七八歲的小孩都不放過……”

“看來還得你們東哥我出馬?！卑|跳下車，對趙蘇漾招招手，“是時候去李鈴秀家走一走了?！?/br>
“對了東哥……”小丁叫住他們。

“嗯？”阿東轉身。

“今天來村里走訪排查的應該只有我們四人和轄區所五個弟兄吧？”

阿東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土匪氣質不改，“有屁快放！”

“幾個村民告訴我，上午一個可疑男子在孩子們失蹤地點附近徘徊，二三十歲左右，有人上去詢問，他掏出了探員證件。但是，村民覺得他十分面生，一些女性村民形容——長得相當不錯?！?/br>
“你這話說的——我們這群人里難道就沒有一個能配得上‘長得相當不錯’這句描述嗎？”阿東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趙蘇漾眨眨眼睛，這事跟案子似乎無關，她也暫時沒放在心上。

他倆帶著幾分審視，再一次來到孩子們失蹤的地方。李鈴秀的家距離其他兩戶人家都很近，和張桂芬家只有一墻之隔，和雙胞胎家就是前后院而已。

農村都沒有白天關大門的習慣，趙蘇漾和阿東直接進入了李鈴秀家的前院?；野椎乃嗟厣蠋讞l明顯的裂縫，可見此處已建了有些年頭。院子右側是一個灰磚堆砌起來的花壇，里面搭著一些簡易的竹架子，種著些豆角、茼蒿一類的作物，左側則是一個水池和雞籠鴨舍。房子一共兩層，結構并不復雜，黃色的墻，紅漆的窗欞，鐵門上還貼著一個倒過來的“?！弊?，堂屋門和院子的過渡帶鋪著米色瓷磚，墻的一角擺放著鞋架、凳子和兒童玩具滑板車。望著簡易鞋架上整齊排列著的一雙雙鞋子，趙蘇漾對李鈴秀的懷疑又加深幾分。

對于他倆的到來，李鈴秀竟然沒有一絲慌亂，一邊喂雞一邊跟他們打招呼，手上的動作沒有片刻停頓。她眼睛很大，深深的雙眼皮，短發不知是刻意染過還是其他，黑油油的，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可以想見她年輕時似乎長得還不錯。

“李阿姨你好?！卑|按兵不動，“你可能是最后一個見到苗苗的人，所以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br>
“哦。好啊?！崩钼徯慊卮?，放下簸箕，搬了兩張小椅子出來，放在院子能曬到太陽的地方，示意他們坐下說?！岸嗪玫耐尥?，說不見就不見了……”

“那天你進屋洗澡后，孫女小希是不是在跟苗苗玩捉迷藏？”

“記不太清楚了哩。苗苗經常上我們家來，找我家小康和小希玩，關系好得很，一口一個‘奶奶’地叫我，很有禮貌。我老頭兒當晚就被我打發出去找了，很晚才回來。他奶奶哭得喲……唉！她就這么一個孫子?！?/br>
答非所問。趙蘇漾心想。

阿東又問：“當天你是幾點鐘回的家，幾點鐘洗的澡？”

“五點多吧……”李鈴秀在他們對面坐下，非常坦然，像閑話家常一樣，“我哪里記得幾點洗的澡？家里就我一個人干活，事情很多，洗菜、做飯、掃地、養雞……老頭子整天出去打牌，不著家，我每天都是這么忙，反正就這么過唄?！?/br>
趙蘇漾插嘴問：“從張桂芬家回來到你知道苗苗不見了的這段時間里，你都做了些什么？小希跟你在一起嗎？”

“我沖澡哩，洗衣服，完了還要做飯。我老頭帶小康從城里回來就要吃飯的。小希在門口玩哩?！?/br>
“你不是說她跟苗苗捉迷藏嗎？”

“他們經常一起玩耍，我不知道那天苗苗進來沒有。我孫子不在，他如果進來，肯定找我們小希玩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