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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紅瘦老臉。“是你?……無聲無息的,老王妃跟在我身后做什么?”秀荷蹙起眉頭,稍往邊上退開一步。莫貞看著秀荷慍怒的嬌嫵臉龐,滿心滿腦子卻都是當年的那個婢子娘。婢子娘是不愛說話的,也不知道是那個犄角旮旯的丫頭,先前連見都沒有看見過,老王八蛋愛偷腥,真是哪里都能被他挖出來糟蹋。脖頸上有咬痕,淤青一片,聽說多少年了都還不肯任命屈從,應該是掙扎時被老王八蛋弄下的。但是看著賤丫頭的目光里卻都是寵愛和干凈,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一個女兒來維系。看到自己來,忽然驚詫,手上東西都掉下去。生得是極美的,眼睛里也似掬著一抔水兒,女人見了都心動,更何況是那個貪-色的老王八蛋。莫貞就恨不得把婢子娘的美撕扯得稀巴爛了,沖上去把母女兩個拉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嬤嬤就已經把她的臉摁到破磚石地上去踩。那臉真嫩啊,踩來碾去,礪石劃破肌膚,漸漸血就滲出來,一忽而美麗便消隕了。她隕了魂魄卻還不肯散,從前徘徊在夢里折磨她,夜夜折磨,抓又抓不到,一抓立刻就醒過來,心跳得都快要虛弱。老王爺還不在身邊,自從把她弄死了,老王八蛋從此便恨死自己,再也不肯踏進房門半步。現在呢,現在她又派了這個丫頭來,一個人來還不夠,竟還帶了三個小的。把老王八蛋的一顆心又勾去了,整天派人在鋪子跟前守著,垂涎她的三個孩子,連被暴打一頓都不肯死心。聽連旺說,人還沒接到府上,屋子就已經騰出來了。哼,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他倒是真想。恍恍惚惚分不清眼前是新人抑或舊顏,看著秀荷懷里俊秀討喜的小嬰孩,瞳孔里便射出精光。扯著面皮兒笑:“哦,能做什么,雪這樣大,我看你一個人撐傘,想幫你打打?!?/br>“殺啊——”秀荷隔開她身影,聽見屋前似乎傳來廝殺,因擔心兩只還在沉睡的崽崽,便越發冷慍不睬:“不用你裝好心,你讓路,我這就回去了?!?/br>“回去做什么?來了就不回去了。你看這里多好,山空鳥寂,比你婢子姥姥骯臟撞死的下場要好得多了。喲,瞧著多伶俐的一個孩子,不怪他曾姥爺那般喜歡,來~~你遞來給我抱抱?!蹦憯傞_手,好似又看到了那仇敵消隕地痛快一幕,一步步逼著秀荷往土坡邊上退。那笑容陰森詭異,顴骨一聳一聳好似鬼怪,竟想不到她是要在此處謀害自己?!皳潴庇型翂K在腳后跟松散,落雪蒼茫,半天聽不到回音。秀荷不肯再退,亦聽不進這侮辱,一狠心撞開莫貞嘎瘦的骨頭:“呸,你也好意思‘曾姥爺’?崽崽的姥爺姓關,這是關家和庚家的骨rou,和你們醇濟王府沒半點關系,但請老王妃休要出口胡言!”哼,還敢撞自己,一個婢子養的,她憑什么這樣忤逆。得了兩天太后的寵,今后爬自己頭上去了。莫貞目光陰扈,咧著嘴兒嘁嘁笑:“喲,那半路媾-和的夫妻,算得上什么姥爺?不是他多事,你們這對賤骨頭早死了,藥死他都不解恨……拿來吧你!我這么多年沒睡過一個好覺,每天兩眼一閉,都是一柱子的血。你說,你打哪兒不去,偏望京城里來,你這是逼我殺你,死在這里倒是干凈了?!焙鋈话l狠,蒼黃的老手探進秀荷的懷里要搶孩子。著了魔一般,見秀荷不給,那尖長的指甲兒便往花卷粉嫩的小屁股上狠掐。“嗚哇嗚哇——”慣是個安靜雋雅的小少爺,幾時經歷過這陣場,嚇得花卷使勁兒往娘親的懷里藏。想不到阿爹竟然是被醇濟王府陷害,彼時誰也不識得誰,這對老畜生竟然就已經在背后動手。秀荷眼眶氣紅,怕一松手花卷就被莫貞奪走,便用傘柄敲打她高聳的顴骨:“住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倘若沒做那傷天害理之事,做甚么怕夢里見血!……你這個吃人的歹婦,我阿爹在天有靈,一定會叫你不得好死!”女人旦做了母親,為了護犢兒,心便也跟著硬了狠了。那不纏足的腳兒對準莫貞的少腹毫不留情踹過去,莫貞便冷不丁摔在了地上,一個晃蕩,差點兒滑下土坡。冷風習習拂人面,將秀荷的鬢發吹散,秀荷緊咬著唇齒,嘴角邊滲出的紅昭示著她對眼前老嫗的厭惡與恨。錯了,她本無恨,從前的日子本清逸,若非因著阿爹死得不明不白,她根本不稀得北上這一趟、不稀得看見這一群低霾的妖魔鬼怪。“嗚嗚~~~”花卷哭得聲音都啞了,秀荷想起上一回受傷的小丫頭,滿心里都是痛憐:“哦哦~乖弟弟,不哭不哭,疼著了,我們回去?!边死贤蹂豢?,裹著崽崽急步往回走。“三奶奶,三奶奶——”四處兵荒馬亂,老太后的馬車要走了,阿檀站在車轅上叫。“呃嗚嗚~~么、么~”素玥掂著大哭的小甜寶,眼角余光睇見木屋后推搡的一幕,本欲要張口通知阿檀,但見秀荷終于將老王妃絆倒,驀地一瞬遲疑,便放下了車簾:“走了走了,再不走來不及了?!?/br>催促馬夫速速離開。“嘶——”石頭磕破膝蓋,痛得人割心割肺,眼睜睜看著秀荷轉過身就要走,莫貞忽然猙獰笑起來。那蒼枯的老手摸至身邊一顆石頭,驀地便往秀荷的腦后擲去。“唔……”秀荷只聽身后疾風掠近,正待要轉頭躲避,只覺頸后忽然重重一擊,雙目暈眩間便軟下地去。“拿來吧你!”莫貞跌跌撞撞爬起來,用力拉扯著秀荷懷中的花卷,想要摔死在坡下。奈何這丫頭死便死了,手兒卻還把小賤骨頭守護得緊,怎樣都拉扯不出。“王妃,王妃,山匪被打跑了,您躲在那邊做什么?”聽見身后傳來侍女叫喊,正徐徐往這邊靠近。連忙假裝抽著褲子:“嚇,別過來,臟著吶,就好就好?!?/br>看一眼雪地上少-婦清麗的嬌顏,那紅紅白白鬼魅迷離,懷中稚子俊秀蒼白,哭得連聲兒都啞了。她的心便發虛,怕這荒山野嶺的那魂魄又前來索命,倉惶之中便匍下地去,掬起周遭一堆厚雪,把母子兩個的身子蓋住。“死吧……死吧……死一個是一個……十七年前你就該死了,陰差陽錯叫你多活了十幾年,還得了男人疼,還生產了兒女,該知足了……”跌跌撞撞往馬車方向跑去。“嗚哇……嗚哇……”大雪漫漫,不遠處只余下兵丁在清理殘場,沒有人曉得那屋后曾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