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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冷蔑,把一條大-麻繩扔去地上,又單手接過伙計拋過來的酒斗子。那沾了酒香的繩子泛著濕漉的暗紅,扭擰著像一條死蛇,阿曉連忙退后二步。低頭看了眼自己沒型沒狀的青灰布大褂子,又看了眼庚武修長而干凈的手指,不由心里澀澀的,撇撇嘴又別扭道:“咳哼,你可知道老子們現在是什么身份?老子入了幫,還是疤臉親自提攜的左右手!你既不從我們漕幫走貨,憑什么占這么大塊地盤,識相點挪到那邊去,別擋了幫派的生意!”庚武灌好了酒葫蘆站起來,微覷著狹長雙眸,冷冰冰地睇了眼某只攀在肩頭的小黑手:“給你們的三成利不是白拿的,給了錢就是租了地,有事叫你們幫頭出來和我說話?!?/br>該死,老子今天洗過手了。那眸光拒人于千里之外,卻看得阿曉莫名又紅了臉,忿忿地把手收回來,在褲腰上使勁地擦了擦:“呸,什么破酒,老子們還不稀得喝!走?!?/br>甩頭叫阿楓走。阿楓顛吧顛吧地隨在后面說風涼話:“這回信了吧,我就說他一定不理你。你看他今天那身細致打扮,一定是家里女人給他配搭的,輪不到你?!?/br>阿曉可聽不進去,唇齒摩咬著:“不然,有些男人天生清簡干凈。他一定沒女人,沒嘗過女人的男人才這樣沒有情-趣。這種不開竅的吶,需要調-教,你看我哪天就把他拿下!”話還沒說話,想到剛才攀著的那道清寬肩膀,還有那指骨分明的修長手指,臉蛋不由燒紅了半邊。阿楓很鄙夷地撇撇嘴:“就像我。我也需要調-教,不如你先在我身上試試?!?/br>阿曉剜了他一白眼,破衣爛衫又臟又臭的,想想都要反胃了:“滾,你算哪門子男人?你他么就是個癟三?!?/br>癟三是什么?癟三就是碼頭上辮子戴花、人見人嫌、不男不女的勒瑟。癟三和癟三好了,生下來的還是小癟三。阿曉想離開這個骯臟的碼頭,那個船老板雖然冷,可是冷的男人才不會花心。阿楓忽而沮喪起來,其實他的五官在孤兒里算是出挑的,可是阿曉從來不正眼看他。他知道阿曉心里的打算是什么,敦實的腳步一下子加快:“我不算男人,那你也不算是女人,咱倆誰也不比誰好?!?/br>氣得阿曉在后面踢了他一石頭,大叫著沖上去卡住他的脖子,兩個人打打鬧鬧,最后又不甘心地尾隨庚武方向而去。從清江浦往堇州府一路北上,越往北走,瘟寒越重。晌午的街市上人影闌珊,一塊塊青石大板被連日來的秋雨刷洗得清光發亮。路邊一排店鋪里客人不多,隔老遠的誰若打了聲噴嚏,立刻就把路人嚇得又是捂鼻子又是捂嘴巴。今番遠沒有上一次熱鬧,誰都怕出門被染上瘟病。小黑提著酒葫蘆邊走邊嘟囔道:“大哥,就只是掛了他疤臉一個牌子,生意還是咱自個找的,憑白分給他三成利咱不吃虧?”“公子行行好,給倆賞錢喝碗熱湯?!?/br>長街上冷風習習,有路邊病弱的乞丐伸出破碗討錢,庚武扔給他兩個銅板,腳下步履不停:“那疤臉既能掌控這些坑人勾當,背后撐腰的臺子必不簡單。堇州府一代往上都是他們的地界,此地不給他分成,到了燕沽口只怕更難于應付。出門在外,有些虧卻是不得不吃,不虧便不能盈?!?/br>小黑想了想,又無奈地點點頭:“大哥說的也是,到底強龍壓不過地頭蛇?!?/br>正說著,已走到最熱鬧的豐華大街。寬敞的青石馬路,街兩邊間間門面大開,只各個店中人影冷清,唯獨藥鋪門前排著長隊,生意好得出挑。去到一家醬酒鋪子,老掌柜手里拿著雞毛撣子,邊掃邊心不在焉地念念叨叨,客人到門前了也不察覺。庚武遁步踅進店中,抬頭打了一拱:“周世伯在忙?!?/br>是老庚家從前的生意管事,自庚家被抄之后出來單干了。掌柜的識得庚武面孔,不由哀聲嘆氣道:“喲,是三少爺來了。還能忙什么,眼下這光景就屬賣藥賣糧的最忙。旁的啊,嘖,就只能打打牙祭干瞪眼嘍?!?/br>因見庚武今日一襲短褂長袍商賈裝扮,那英姿蕭蕭卓爾不群,不由贊他年輕才俊,不減老太爺當年風范。眼前拂過女人婉秀的嬌顏,從前一見自己便斂聲躲藏,為人-妻后對他竟是日比一日地疼暖起來。出門包裹非要由她一手準備,當時好笑看她忙碌,不想那一套套行裝搭配下來卻盡都合乎他場面。庚武掖起心中柔情,連忙拱手自謙道:“不敢當,叫世伯謬贊了。今次前來原有樁生意想與世伯商洽,不知世伯可有興趣共賺它一把?”周掌柜一邊命下人看茶,一邊讓座于里間,問道:“哦,這年頭還有甚么生意稀罕?”客堂內燒著暖爐,撲面一股熱氣把寒意消散。庚武微拂袍擺,讓禮坐下:“也不盡然,晚輩說的這樁生意并不稀奇,卻能叫世伯今歲冬賺翻它一番?!?/br>“嘶,還有這等好事?三少爺不妨直言?!崩险乒褶壑L胡好奇打問,又請庚武喝茶。庚武輕拂杯沿茶末,雋眸含笑道:“說來也很是簡單,只不過一個‘醋’字。晚輩手上現攥有百來缸紅醋,這紅醋便是今歲發財的根本?!?/br>掌柜的聽見是醋便沒了興趣,做躊躇語氣:“喲,三少爺這可就叫老朽難辦了。如今北面鬧饑荒,一大群災民正在往南邊走,官府嚇得把碼頭都圍了柵欄。這年頭米貴得都吃不起,誰還有多余心思買醬喝醋。你叫我收了,我卻賣去與誰人?”料定掌柜的必然如此回答,庚武不急不躁,微抿了一口清茶:“自古亂世出豪杰,豪杰欲出必先有其‘兆’。陳勝吳廣起義,先叫人用朱砂寫帛書藏于魚腹,百姓捕之遂信之以為王。這做生意,同樣也須得一個‘造勢’。若換做往年,這紅醋它就只是個醋,但今歲鬧瘟寒,它的身價可就不僅僅在于此了。晚輩既敢如此說,自然是胸有成足?!?/br>叫周掌柜喝一口青紅。小黑把酒葫蘆遞過。掌柜的倒半杯喝下,微闔雙眸,忽而睜開:“味道倒很是不錯,只堇州府一代人慣喝的是黑白二醋,這紅醋到底少有。三少爺的人品在下是信服的,無奈今歲冬生意實在難做,看在從前與令尊多年主事的交情上,這些紅醋就按陳醋的價格折一半,我收進來便是?!?/br>味道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