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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予新你好,”覃小白點點頭,說:“很高興認識你?!?/br>她伸出手,向他遞過去,他謹慎地捉住她的指尖,完成了一個羞怯的握手。長外套的袖子從手腕滑落,露出斑駁的勒痕,仿佛還能感覺到那個人的呼吸吹拂過去,細密的針刺一樣的疼,微微發癢。一瞬間陷入可怕的恍惚,只有一瞬,也還是可怕。耿予新也看到了,他禮貌地轉頭避過視線,說:“衣服我放在柜子里,你換吧,記得把飯吃了?!薄芭??!瘪“状饝?,稍稍回神。他往門口走出去,又站住,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回過頭來嚴肅地說:“你們宿舍那個女生去通知你男朋友了?!?/br>“嗯?”“就是跟你一起上課那個,學國際法的,他是你男朋友吧?”“嗯?!瘪“紫肫饋碛羞@么個人,不太確定算不算男朋友,也沒必要跟他解釋。“如果是他欺負你你就說,不用說出來,點頭就行,他敢來我趕他走!”耿予新加重語氣,像個騎士一樣堅決。原來他在氣憤這個,真是讓人莫名感激。順著這個思路理一下,把她受傷的原因歸咎給男朋友的確可以解釋很多東西,掩蓋很多疑點。為了避免更多麻煩,可以考慮不承認也不否認他的推想。覃小白抬起頭用濕潤的眼神望著他,用最誠懇的語調說:“沒關系的,真的就是小車禍?!?/br>耿予新默默看著她,看了好一陣,眼睛里面全是悲憫和憐惜。終于點了點頭,不是同意她而是尊重她,給她用拙劣的借口粉飾不幸。他再次叮囑她好好休息,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覃小白幾乎要于心不忍,偏偏在這種時候遇到這樣的好心人,多煩人。反鎖門,合攏窗簾,在昏暗下來的室內一個人安靜地站著,換衣服。不想開燈,下意識覺得會被視線侵擾。他的視線,像是還糾結在身體發膚。他就坐在面前,全程盯著她一件一件地脫,眼睛瞇起,面帶微笑。他提供了很合理的理由,她身上有不少他的血跡,那一刀傷得他不輕。他更像是在來回耍弄他的獵物,找一些無聊的樂趣。這件長外套是他提供的,他一邊道著歉說只能找到這么一件衣服,一邊幫她穿起來,抬起手臂伸進長長的袖子,從袖口拽出手指,放下手臂,然后攬過她的肩頭到另一邊……覃小白幾乎是把它從身上撕扯下來,丟到地下,很快換回自己的衣服。打開床頭燈,撿起外套,在燈光下里里外外地翻看。深灰色防水面料的工作服,肥大的男款,胸前和上臂原本可能是有標志的,扯掉之后還留有一些痕跡。沒有更多細節,不確定從面料和款式著手能不能找到更多線索。他穿的衣服應該也是某種制服,受傷之后換的,沒有破損和血跡,之前的衣服更像是便裝,接觸時間太短太兇險,無論怎么想也回想不到明確印象。那一身黑色制服同樣扯掉了標志,有帆布和皮革的味道,還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金屬氣息……他抱著她,那些氣息籠罩著她,紋理分明的衣料擦過皮膚,帶出一陣陣停不下來的戰栗。“好了,好了?!彼f。覃小白抱著手臂在床邊蹲下來,手指全部掐進rou里,想要疼醒。☆、第4章張捷來了。怎么也沒想到她會來,俞兆星的私人助理,從新加坡飛回來可能剛剛落地就過來了。覃小白坐在床沿,埋頭吃飯,聽著她站門外講電話。她真忙,到這以來沒跟覃小白說一句話就一直在接打電話安排各種事宜,禮堂、墓地、賓客迎送、花圈擺放的順序,聯系媒體,聯系律師,聯系俞兆星的現任妻子、前任妻子、前前任妻子,最新一個電話正跟殯儀館館長確認當天第一個進爐焚化。聽起來,那一大把兒女當中她不是唯一一個還沒回家的。董鄭辰在澳洲賽車;馮旎和言詩敏在巴黎看秀,作為毫無血緣關系的母女她們相處得不錯;馮旖聯系不上,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閉關做音樂;歐陽杰在集團公司穩定局面,唯一一個干正事的……還有誰來著?至少俞末是在的,那是俞末的家。想到俞末讓她有一點安心,至少可以回去看看俞末。“后天出殯,”張捷短暫地放下了電話,走進來跟她說:“盡可能參加一下,大家都在往回趕,別再差你一個?!?/br>“這么快?!瘪“追畔驴曜?,隨口應一句。“三天出殯,頭七燒紙,董夫人定的,晏姐也說之前的白事都是照這么辦?!睆埥菡f著走過來,鞋跟“噠噠”響到床邊停住。她挨著覃小白坐下,距離有點近,抬手就可以碰到。覃小白不記得她們有這么親密,不記得她曾經把自己看在眼里,當然她不會表現得很明顯也不是針對覃小白一個人,作為全憑工作能力而不是生理因素留在俞兆星身邊的女性,她高傲得正當。近處看她有一點憔悴,妝容微花,幾根劉海從盤發里散落出來。覃小白忽然意識到,俞兆星的死對張捷該有多大的影響,她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喜歡他的人,因為他賞識她提拔她。她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理由恨他的人,因為他拿她當牛做馬的使喚,哪怕在他死之后。她跑到這里來,是想找一點點分擔嗎?“累死了?!彼p輕抱怨,向床里面坐了一點方便抬起腿,扭著腳腕,松動松動被高跟鞋折磨一天的疲憊。用這種小動作來拉近關系,太過明顯的意圖。覃小白并不討厭她以及她單方面的示好,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關于俞兆星的死她沒有任何情緒可以和她共享。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比如有人要殺她。腦袋里面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他的聲音……“殺你肯定是有人指使,有人埋單,很可能是你的熟人”……覃小白打量著張捷精致的側臉,然后有點失笑,這算不算杯弓蛇影?她向床頭柜挪過去一點,端起一盒小花卷遞給張捷。“你還沒吃東西吧,這么多事,這么忙?!?/br>“剛剛墊過消化餅干,你吃,”張捷推回來,順便伸手摸了摸那一盒粥,“都涼了,要不要給你再叫一份?或者我們出去吃吧,帶你去吃沙煲粥?”“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你的你這么忙,謝謝張姐,我已經吃飽了?!?/br>張捷收手回去,經過她身前忽然抬起來,托高她的下巴,看向她頸側的幾道痕跡。那是手指抓出來的淤痕,最初按她進車的人留下的。覃小白伸手去擋,她跟著抓住她的手把袖口推上去,露出了手腕手臂上更多傷痕。覃小白索性不動,被她扯得又疼起來,輕輕吸溜一下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