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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他的眼光一轉,便看見了旁邊的另一張臉。這張臉上洋溢著傾慕之情、崇敬之情,而這是一張無與倫比的、用他的話說叫“崇高”的臉。它像一輪圓月一樣安靜而又潔白。他在深受感動之余,會覺得心里有一種神圣感,這是與剛才那種惡狠狠的感覺完全相反的一種感覺。看著羊子的秀發,他會不自覺地興奮起來,這是奇妙的感覺,也是男人的弱點。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無論她怎樣輕侮你,作為一個男人,如果對方作出讓步的話,你便會馬上感激涕零起來,放下一切積怨,甚至會迫不及待地愛上對方。或者,如果一直是被侮慢的,你便會心存報復。而男人報復女人,最可能采取的方式便是占有她、征服她。年輕的男老師的神色忽陰忽晴。當他的眼光落在羊子那桀傲不馴的秀發上時,他就會想沖過去,揪起那些頭發,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娼婦弄到一個角落”,他堅信,他可以讓她發出那種最下賤的叫聲,而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一邊大聲講著美和美的事物,一邊在心里像個流泯那樣咬牙切齒。星期六下午。林雪茵從鋼琴房里出來,在走廊盡頭碰上了美學老師。“黃老師你好?!?/br>“練琴啊?!?/br>他裝作偶然遇上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其實他站在這里等了很久,從林雪茵走進琴房,他就站在這里了。女孩子林雪茵臉上甜甜的笑容弄得他心痛,他的洗凈了粉筆灰的手孤獨地暴露在空氣中。“真冷啊?!?/br>他一邊盯住這張離自己近在咫尺的美麗的臉,一邊堅定了自己的信心。林雪茵的手指和手腕在隱隱作痛,她的手上戴著暖和的手套,這讓美學老師有些失望。“你主修鋼琴?”“不!是選修?!?/br>“練琴很累吧?”他看見林雪茵在抖弄手腕,心里升起一股沖動,他想把那雙小手攬過來,按摩它們,把它們貼到自己冰冷的臉上,或者火熱的胸口。但是,厚厚的手套阻礙了他就那雙纖柔的小手作進一步的遐想。“哦,對了,”他拿出一個老師心懷叵測時常用的借口,“我有點事情跟你說,到我辦公室里來,好嗎?”林雪茵遲疑了一下,她不知道為什么要到他的辦公室去,但他是老師,于是她順從地點點頭。練完琴的學生從他們的身邊走過去。林雪茵和老師并肩上樓,樓梯發出空洞的聲音,她心里突然涌上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仿佛被吻了一下。她想起妹妹林雪冰信里那句話,繼而,她又想,今天晚上應該給雪冰寫封信了。林雪茵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站在那里,老師坐下來,臉上的表情開始發生了一種怪異的變化。他說:“天真冷啊?!?/br>然后站起來,把門關上了。林雪茵聽見彈簧鎖咔嗒一聲,門鎖上了。她想:我是不是應該走掉。“坐吧,坐吧?!?/br>老師拖過一把椅子給林雪茵。“黃老師,有什么事情嗎?”“先坐下先坐下?!鋵崨]什么大事,只是,關于羊工楠的問題。你們關系很好吧?”“嗯?!?/br>“你應該勸她好好聽課。我想我應該找她談談,但是你知道,她是個個性很強的女孩子,正面跟她說可能不解決問題。你們是好朋友,你應該勸她?!?/br>林雪茵奇怪自己剛才怎么會誤會老師,心里放松下來。“我勸過她?!?/br>“你告訴她,再不注意,我不會讓她通過?!?/br>“我會的,老師?!?/br>關于羊子的問題談完了。林雪茵想要走了,隔著窗子,她看見一群學生涌出教學樓,樓里該空了。“還有事嗎?黃老師?!?/br>“嗯……沒事了?!?/br>“那我先回去了?!?/br>“再坐一會兒吧?!?/br>老師擱在桌子上的手擺弄著一撂講稿。林雪茵只好坐著,那種奇妙的感覺又上來了。她有些害怕。“練琴很累吧?”“嗯?!?/br>“在學校習慣嗎?”“嗯?!?/br>林雪茵開始討厭這些問題。她的視線一直跟在老師的手上。很奇怪,她覺得那仿佛是莊文浩的手,而自己此刻卻一絲不掛。她站起來,說:“老師,我得走了,要吃飯了?!?/br>年輕的老師在心里嘆口氣,他實在不甘心放棄這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如果她粗魯一些會怎么樣?她會大叫嗎?會拒絕嗎?她看起來是那么柔順,那么需要愛撫。但是他不敢。第八章陳文杰和莊文浩騎了自行車來,請兩個女孩去跳舞。羊子趴在窗口和他們大喊大叫,說馬上下去。轉過身來催正在寫信的林雪茵:“別羅嗦了,小美人,人家在下面等你呢?!?/br>林雪茵扔下筆,看著羊子一邊涂口紅,一邊找衣服。她討厭口紅的油漆味,而她的雙唇是不需涂口紅的。羊子讓陳文杰帶,林雪茵讓莊文浩帶。羊子坐在自行車上,伸出右手抱住陳文杰的腰,腦袋靠在他的后背上。林雪茵規規矩矩地坐著,很不舒服,匆忙下樓,忘了戴手套,赤裸的手凍得發白。現在,她和另一個,一個男人的身體靠得很近。她可以感覺到他身體上的熱量,那是男人的粗野的力量。莊文浩身上有一處香味,蓋住了福爾馬林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林雪茵聽見他一下一下粗重有力的呼吸聲,并體味著這個軀體在用力時的扭動。她真想把頭靠上去,用手臂抱住他,和他親熱。她聽見羊子咕咕唧唧的笑聲,和陳文杰的哼哧聲。當兩輛自行車并排走時,借著微弱的燈光,林雪茵注意到羊子的手已經伸到了陳文杰的衣服下面。林雪茵打了個寒噤。“冷嗎?”莊文浩異常敏感地察覺了林雪茵的抖動,關切地說:“把手塞到我的衣服里吧?!?/br>這種感覺已經十分遙遠了,它來自林雪茵一家下放農村時的經歷。童年的林雪茵坐在自行車后座上,meimei林雪冰坐前面的橫梁上,她們像兩只小鳥兒一樣隔著父親的瘦瘦的身體,叫著吵著,在農村的田野間單純而快樂地生活。她喜歡把自己小小的手兒塞到父親骨骼突出的腰胯那兒,父親用力蹬車所散發的熱量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