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幾粒丹藥，莊夢一把攫住，裝入乾坤袋中，對殿內咬了咬嘴唇，轉身離開……

殿內便徐徐安靜下來，靜的無一絲人氣，無一絲生氣，燃香渺渺，映出一切如夢似幻的空寂。

突又聽腳步錯錯，一質樸少年踏入外殿，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師父?！?/br>
“唔？“聲音再次淡然響起。

楊凡躬身道：“掌門師尊已經定下我們幾個人去幽云界了?！?/br>
“這事蘇雪淵已然告知于我……“聲音頓了頓，又道：“她道功進益甚快，道心卻遠不及你，以后你便多帶她吧?！皸罘层读死?，隨即應了聲：“是“。

突然內殿飛出一個紫色的匣子，落在少年手中：“此去甚是兇險，你們把這個帶上以防不測?！?/br>
楊凡感激地道了聲：“謝謝師父“，逡巡半天，又道：“師父，弟子有下情啟稟--“

“講？“

“弟子是想，是想，讓莊師姐也跟我們一起去幽云界……“

第一百六十回如此如此

也許錯覺，楊凡突然覺得殿內的氣息變了，似有若無的威壓，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倒退一步，叫了聲“師父--“咬了咬牙堅持道：“弟子明白師父對莊師姐的愛護之意，只是師姐不是個藏在別人羽翼下的女子，她一定可以的……“

“你倒是很了解她……“淡淡的聲音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

楊凡遲疑了下，終于鼓起勇氣繼續道：“當年弟子因靈根不好，入外門忘憂園，多虧師姐善言勸解，后來一起入六道塔，師姐聰慧過人，救得我們出塔，仙府之行，師姐連戰兩場，為青云贏得最好的機緣……這一切種種表明，師姐智勇雙全，英雄豪略，實為女中丈夫，不應因什么爐鼎就小看于她，還望師父給她機會，她不是金絲雀，而是展翅高飛的雄鷹，我相信她在三界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聲音越來越高，最后竟斬釘截鐵，慷慨激昂。

靜寂，死一般的靜寂，這樣的靜寂讓楊凡感到越來越不安，甚至，恐懼。眼前這位師父雖然相處三年了，但是仍然摸不到頭緒，他總是冰冷地置身于人世之外，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可該師父做的一樣都不會少，有時候你能從他那冰冷的態度里摸到那顆溫暖的心，可有時候，便是冰川一般的荒無人煙與不近人情……

想起六道塔里那心中的疑心，楊凡抓緊了手中的匣子，便是因為這樣的疑心，他在不敢揣測里，要為師姐擋住，為師姐擋住那成為金絲雀的任何可能性，哪怕會因此……得罪師父……

“金絲雀，雄鷹……好，你竟是她的知己……我會考慮，你下去吧?！奥曇粢廊坏?。

“是“楊凡不敢再多說，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太陽悄悄地移開視線，玄德峰頂，萬迭彩霞，千條紅霧，蒼穹殿中，窗牖曉煙，簾櫳幌亮，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景色，玄澈看了幾百年，從未曾覺得有什么，如今卻感覺太過空寂，空寂得讓他受不了，卻又同時讓他無端的覺得心安，回念著剛才楊凡的話，只覺這人間的種種事端，本跟他隔著千山萬水，不過袖手憑欄的冷然置之，如今卻是來來回回，無窮無盡的萬般煩惱生，剪不斷，理還亂……

他解脫了，那是他對她的誓言，也是對自己的，這三年來，他覺得他已經放下了，真的放下了……

突然聽到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不由屏住了呼吸。

是她。

她的腳步節奏，她的呼吸方式，他閉著眼都能描出來，心跳隨著那腳步聲一點點加快，直到那腳步停在殿門，一個又恨又愛的聲音響起：“師父?！?/br>
“進來--“他聽見自己澀然的應答，他很少會允許弟子進內殿，他不習慣，也不愿意，可這是她，這么心煩意亂之時，他真的很想見到她。

腳步錯錯，那人影便出現在眼前，眼眸更加明亮堅定，嘴角略帶微微的笑影，清麗不可方物，宛如火炬般點亮了漸漸陰暗下來的天玄殿，照出漫天的生機與人世的暖色?！皫煾?，我進益了，明日請戰?！扒f姜對他微微施禮，仰起頭，瀲滟的眸光轉過陰影處的他。

“以后“許久許久，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竟這樣平靜淡然，終于放了心，徐徐道：“你可以用傳送符傳音，不必每次親到?！?/br>
話里大有深意，莊姜臉上通紅一片，退了一步，低頭道：“我知道了，師父……以后不會輕易打擾您的……“

“恩……“。玄澈嗯了一聲，忽然伸出手，道：“這是傳送符……“幾張符紙，斑斕舊色，微微泛黃，飄到莊姜手中，耳聽玄澈的冷冷的聲音道：”我們師徒之間，也沒什么話說，以后用不著常見，若是有必要之事，用此即可?！?/br>
莊姜低著頭，道了聲“是?！北戕D過身要離開，忽然聽玄澈又道：“楊凡來替你求情了?！?/br>
莊姜吃驚地轉過身，張了張口道：“什么？”

“我說，楊凡方才替你求情，說你是雄鷹，不是金絲雀?！币廊皇峭盏恼Z氣，卻不知為甚，多出幾分諷刺的味道。

莊姜靜默片刻，道：“師父怎么想?！?/br>
“與我無關?！毙豪淙淮鸬?。

“師父不讓我出青云，不還是要當金絲雀？”莊姜眼角忽然突突直跳，大聲道:“只不過這次換成徒弟式的金絲雀了而已，玄澈，你一直沒變，自大專橫，自以為是！”話音未落，忽覺一股浩大的氣息沖著自己飛來，莊姜胸前被擊一掌，重重摔倒。

“這是你對師父的方式嗎？”玄澈森然道。

莊姜單膝一跪，把自己硬撐起來，冷著臉道：“師父，徒兒失禮了，只不過該說的還要說，無論師父存什么心思，這次我一定要去！“

“哦……”玄澈站了起來，靜靜地飄到她面前，挑了挑眉，道：“今日你若是能讓我離開所站之處，我便許你去幽云界如何？“

莊姜心中一喜，問道：“當真？“

“自然當真，不過……若是你做不到，便要發下心魔誓，永不離開青云半步！“玄澈的面容越來越凌厲，仿佛有著巨大的怒氣與怨恨。

莊姜仿佛不認識般盯著玄澈看了半天，忽然道：“我就知道，金絲雀，你永遠需要的是金絲雀！”說著如意化作萬劍，帶著筑基后的強力，鋪天蓋地地向玄澈撲來。

玄澈一動不動，白光一閃之下啊，那萬劍便在一尺之外嘩啦啦掉下，莊姜吸了口氣，整個人化作一道青光，向玄澈沖來，玄澈袍袖一抖，強大的氣息把那青光緊緊裹住，卻在一瞬間直覺竟是幻術，哼了一聲，向左側一抓，莊姜的真身立顯，卻在側目一瞥之際，看到的不是莊姜，而是自己模樣，頓時一愣。

便在這分毫片刻，只聽一聲嬌喝“炙陽漫野！“一股強大的氣焰從碎了玉如意蔓延而上，熊熊烈火瞬間包圍了玄澈，玄澈“唔“了一聲，袖口微動，甩出一股白氣，與火焰相撞的瞬間里，居然把那火焰被生生凍住成紅冰，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莊姜已然面白如紙，身子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