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平息所有沸騰，搖頭：“那魔頭如此修為，我如何殺得？曾跟你擅自修道，結果讓莊家滿門抄斬，云兒永不超生，這次……再修道又會帶來什么？”

她低低嘆息，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地仇恨，痛苦的內疚，只是輕輕想把這重負挪開一些，好讓自己喘息：“我怕了，侯門一入深似海，修門一入則無底淵，如果不幸做了什么爐鼎，或者再給身邊人招來災禍，便入十八層地獄也洗不了我的清白，我的罪孽，現在我不叫莊姜，我只是想安安分分地活著的啞丫?！?/br>
“有……我……”玄澈似乎要擁住眼前的少女，卻又在半途生生止住。

“還是爐鼎，不是嗎？”啞丫啞然失笑，道：“先生，佛說這世間有些事情要放下，不可妄擔，因此我努力不恨自己，也不恨你，可也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羈絆，你是大能修士，而我只是個普通凡人，我們本來就無緣無份，便象今日那妖所言，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這是我們的……命?！闭f到最后，老和尚之言盈盈在耳：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天道無情，罷了罷了。

一夜如夢，清晨醒來，昨夜種種仿佛隔世，啞丫把記憶放入塵封中，服侍玲兒靜了面梳了妝，一起向昭若殿走去。

今日是盂蘭盆節，寺院要打齋供眾，香客們則來布施還愿，聽法師講經，待兩個人到殿時，殿內已經云眾濟濟，孟麗娘帶著秋楨正靜心聽法，說法的卻不是慧普，而是一名四十許的僧人，低眉垂目，容貌尋常，精光深斂，正開口念偈：“覺悟世間無常。國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陰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心是惡源。形為罪藪。如是觀察。漸離生死?！?/br>
帶有磁性的聲音在殿內回蕩，伴隨著春末的氣息，撫慰著傷痕過后的小脆弱，啞丫雙掌合什，坐下來，清心去聽--

“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

“覺悟世間無常。國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陰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心是惡源。形為罪藪。如是觀察。漸離生死”

“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幾句話字字入耳，往日雖讀過佛經，亦曾隨祖母寺廟上過香，卻也只是風過云輕，從未如此留心這些世外之語，如今……啞丫微微抬頭，透過重重人影，望著僧眾之背后的佛像，只見那佛眉如初月、兩耳垂肩、凈面滿如月、發如螺旋，正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眼眸深處全是溫柔悲憫的懂得……

不知不覺里，有淚涌動，啞丫趕忙用袖子擦拭，卻在低頭的余光里，發現身邊的玲兒已然不見。

她心下一沉，站了起來，悄悄走出殿門，雖對華西寺不熟，可她直覺到玲兒會去哪里，對著門口侍立的小沙彌合什道：“敢問小師傅，可知普華法師如今居于何處？”

小沙彌見眼前女子雖丑怪，卻十分文雅守禮，跟剛才那個兇巴巴的少女完全不同，不禁心生好感，抬手指著寺廟北面道：“拐過這個殿后門，有條小路，向前走到亭閣處再左轉便是?！?/br>
啞丫施禮謝過，拐過殿門，一條幽深的小路象綠色的發帶蜿蜒在自己腳下，路旁種著一排楊柳，正是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的季節，微風拂過，輕舞搖擺里便是少女剛剛梳洗過的縷縷青絲，帶著人生里無數萌動的生機，仿佛一切可以歲月靜好到天荒地老，啞丫突然想起那一天，自己從二娘的房里走出……

她瞇起眼，搖去了所有的記憶的劃痕，向前又走了十幾步，聽見玲兒的聲音隱約傳來“普華法師，我有些經法不懂，你可以教我嗎？”聲音又嬌又脆，卻含著無限快活，那是情動的氣息。

“對不起，女施主，貧僧現下無暇相顧?！逼杖A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不耐。

“你寧肯自己一個兒人在這兒掃地，也不愿意跟我說說話嗎？”玲兒的聲音里蘊藉著幾分遮藏不住的某種渴望，某種祈求。

“施主，貧僧恕不奉陪……”普華的聲音變得嚴厲。。

“喂喂……別走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有很多經文不懂的地方，想找你，喂喂……”玲兒急著大叫，卻擋不住普華腳步匆匆，最后已然人跡不見，只留下那一抹青影，玲兒站在那里發了半天怔，突然道：“老和尚，這次需要多少銀子？”

聽了這話，啞丫不由大吃一驚，只見慧普已然現形，撓撓發髻道：“這次他跟你說了五句話，不是多虧我通風報信？五錢銀子如何？”玲兒擦了臉上的淚，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扔在慧普手里，擰身從側門走了出去。

啞丫想要上前追上玲兒，卻見慧普正在站那里數銀子，心中生出無數不解，張了張口道了聲：“慧普法師……”

“今日寺院做齋，你不趕快去殿里白吃白喝，在這里作甚？有便宜不占是篩子哦……”無論什么樣的氣氛，總能這猥瑣老頭攪成世俗漿糊。

“慧普法師，您為什么？……”啞丫指了指玲兒離開的方向：“這……”

慧普嘿嘿一笑道：“這是徒弟費，你家玲兒每次看望一次花花，都要繳納一定銀子，話說我把花花從十二歲養到現在，吃的用的費用無數，幸好花花長得俊，看的人多，不像那幾個又傻又丑的賠錢貨，總算賺了點回本的?！?/br>
哪有這樣的師傅，啞丫不由膛目結舌，期期艾艾道：“這……這……”

慧普深深望著啞丫道：“小丫頭不懂吧，嘿嘿，等你懂了，就真得道了?！?/br>
啞丫是見過這老和尚的法力的，知曉是位佛修大能，但是對他的一些奇怪行為卻是看不透，看到他的一身僧衣在陽光下自由飄搖，無拘無束，不由心生羨慕，直直問道：“法師，佛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那么是不是……只有脫塵棄世，尋入空門，方可解脫？”

慧普聽了這話，眼眸深處射出精光，臉上卻嬉笑如常道：“小丫頭難道要做佛修？”

啞丫連忙搖頭：“當然不是，我不是要修真，而只是說……“

“你似乎生來便是先天靈體，身上不知為甚還埋了一層人間圣氣，這人間圣氣乃龍氣與文氣交匯凝聚而成，乃千年難得之真氣，這么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哩，而且，似乎還修過道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