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破家亡
國破家亡
殷菩提沒有再和倉霧說一句話。 那日事發實在突然,第二天殷菩提才恍然,她不再是清白的女子。 其實并不能只怪師父,畢竟自己沒有全然拒絕。 可每每對上他那雙滿含情愫的眼,殷菩提心中總是憤怒又悲痛,壓抑著一口邪氣,不知道怎么疏解。 她在井邊打水時,看見倉霧過來,提著桶轉身就走。 倉霧快步過來,試圖拉住小徒弟的手,菩提,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么? 有什么好談的? 談師徒luanlun?還是談那天有多荒唐? 殷菩提狠狠把手抽回來,腳步決絕,不愿停留。 留在原地的倉霧苦笑。 他是師父,小徒弟的一切衣食住行,言行舉止,他都清楚不過。 他們明明是最親的人。 他以為她也是心悅自己。 可現在,兩人宛如仇敵。 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就這樣不理不睬幾日,倉霧總是主動過來說話,什么活都不會交給她干。 可殷菩提甚至一個眼神都不愿給自己。 夜深人靜,倉霧謄寫藥方,半個時辰了都未曾落筆,只呆呆得不知道想什么。 他終于忍不住,一把推開紙筆,走向殷菩提的房間。 屋內,燈火通明,煙霧繚繞,殷菩提泡在浴桶里,她仰頭望著房頂,目光呆滯。 倉霧渾身的血都像被凍住一般。 我現在后悔了。 殷菩提笑了笑,嗓音微冷,為何要做yin蕩的女子,為何要成為像母妃一樣的人。 她不愿認我是她的骨血,我卻與她一脈相承。 真是下流yin蕩的女人。 她厭棄自己,洗都洗不干凈。 這話是說給倉霧聽的,他思緒已經亂做一團,不知為何會這樣,他想寬慰她。 菩提,你和她不一樣! 西巫皇室的玉笙貴妃,自認為逍遙后宮,可除了她自己,天下人皆知。 王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是拿她控制那些她的裙下之臣。 蠅營狗茍,不外如是。 他的菩提,不是那樣的人。 他還想再說什么,殷菩提忽然轉過臉來,目光直勾勾地望著他。 出去。 倉霧沒有動。 殷菩提又厲聲,我說出去! 他只能落魄地轉身離開,捧住一顆顫抖恐懼愧疚,又七零八落的心。 是他,把菩提變成了這樣。 是他害了菩提。 那晚過后,倉霧不敢再抓著她不放。 他也不知該用怎樣的神情和語氣和她說話。 就這樣在盛夏的天氣里,冷冰冰地過著時日。 很快,突如其來的戰爭在當地爆發。 大滄野心昭然若揭。 他們何止要三座城池,他們是要整個西巫國! 敵軍的鐵騎踏上這片土地,輕而易舉攻占下一座又一座城池,短暫的休養使他們一鼓作氣,再也不需要猶豫。 聽說首將竟然是新上任的少年將軍,封狼居胥,建功立業,何等風光。 可絕望卻蔓延在了西巫國。 倉霧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細軟,準備帶殷菩提逃到鄰國避難。 可她一動不動坐在桌邊,守著壺冷茶,看著他著急忙慌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 師父,西巫皇宮傳來信旨,要我回宮。 倉霧同她對視,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卻怒氣橫生。 你在說什么?你看不出來嗎?如今戰事告急,西巫馬上就沒有了!皇宮中的諸位貴人尚且不能自保,這時候要你回去? 殷菩提倒是不意外,輕飄飄道:我本就是西巫的公主,國難之際,沒有逃的道理。 倉霧:小徒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殷菩提十分冷靜,我知道。 不是這樣的。 她不是西巫的公主,她只是自己的小徒弟。 倉霧蹲在她身前,大掌包裹住她的手,殷菩提要躲,他只用力,怎么都不肯松開。 菩提,求求你,和師父一起走。 他幾乎低三下四,師父不能沒有你。 殷菩提黑漆漆的眼珠子看著他,倒是生出些饒有興致,她歪了歪頭,師父,你是在愧疚嗎? 愧疚你一回來就引誘自己徒弟和你做盡丑事。 還是愧疚你身為師父卻愛上了自己的徒弟? 你幫我沐浴時,想的是怎么在我身上肆意馳騁,還是別的什么? 她呢喃著:師父,再和你待在一起,我恐怕會瘋的。 沒有人說話,室內空曠寂靜。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又輕輕說道:放我走吧。 兩人本來就應該分道揚鑣的。 在一個尋常的日子,謬誤山上的師徒一前一后離開了這里。 殷菩提只收拾了最簡單的行李,來接她的是一位地方官,只是如今城里到處都是大滄的士兵,他躲在不知道哪個小宅子里。 殷菩提決定先去豆腐鋪子和萬曉告別。 可是記憶里總是整整齊齊的豆腐鋪子好像被火燒了一樣,她茫然地站在外面,目光在四周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萬曉。 一隊士兵縱馬而過,前面開道的人敲著鑼鼓,提醒普通百姓們緊急避讓。 飛揚的塵土撲在殷菩提臉上,她忽然被一個人拽住了袖子。 菩提,你來找我了嗎? 萬曉身上臟兮兮的,他拽著殷菩提到了一個小巷子口,從一堆青磚后掏出小盒子,全部給了菩提。 里面是阿娘給我存的銀子,菩提你拿著。 殷菩提問他:你阿娘呢? 阿娘萬曉想了想,想不出來,我忘了,怎么辦菩提,我想不起來了。 殷菩提把箱子還給他,我不要。 看到她拒絕,萬曉著急起來,你拿著,你拿著,我還要去找阿娘! 他說完,又深深看了她幾眼,轉身一溜煙跑了。 豆腐鋪子都被燒了,殷菩提跟了上去,想看看他到底去哪里找阿娘。 他們家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一路跟到城門口。 這里被大滄士兵守衛的更加森嚴,上面掛著些什么,近了細看,才發現是一顆顆人頭??! 殷菩提打聽了一圈,才聽說是大滄攻城那日,曾下令不殺婦孺老小,但有反抗者,立即誅殺。 而萬曉的父母皆參加了起義游行,所以如今也被掛在了城墻頭上。 殷菩提想把萬曉帶上,和她一起回皇宮。 雖然并不喜歡他,但是她沒辦法把小傻子一個人放在這混亂的城中。 可折回去一看,萬曉已經撞死在了城墻上。 她站在遠處,看著大滄士兵把萬曉的尸身拖走,毫不留情扔到亂葬崗上。 殷菩提的眼淚大滴大滴流了下來。 本因倉霧一事終日陷入無窮無盡絕望中,尋死殉國的心,最終被層層恨意籠罩。 那個官員的人找到殷菩提時,她正想找時機把萬曉埋起來,可是亂葬崗上的人實在太多了,她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他們連夜從山后離開了這座城,殷菩提順利回到國都,這里卻仍然是一副花天酒地的模樣。 她去覲見父王,那個人半躺在王座上,半耷拉著眼皮,揮了揮手,沒有和她說話。 她又去找母妃,才發現她不久前已經病逝在宮殿中。 殷菩提又在宮中住了一段時日,她私下偷偷鼓動朝中大臣,想要支持戰爭,盡快把敵軍趕出西巫。 那些男人要她的色,她就給。 要她的財,她就想辦法得來。 可是一個女子到底無法攪弄風云,沒過半年,大滄的敵軍就攻進皇都,直斬西巫王首。 寬闊的大殿內。 是一個早朝。 敵軍將所有公主皇子全部搜捕出來,押著他們嘩啦啦跪在地上。 朝臣們戰戰兢兢,四周全部都是大滄的兵。 不知過了多久,殷菩提覺得自己膝蓋都跪的沒有知覺了,外面才傳來人聲。 少年將軍的披風揚起,他快步走進來,日色照在鎧甲上,勝者的氣度全開。 四年前,我師父,也就是大滄的鎮國將軍苦守沙場,卻被西巫小國突襲,受了嚴重的劍傷。 沒過幾個月,他老人家就生了重病,撒手人寰。 這蕞爾小國,國無國體,民無民生,何必存于世。 他手中的長劍還在滴血,李殉年紀不大,面目卻盡是威嚴。 這些人,殺之。 一時之間,哀鳴,慘叫,不絕于耳,鮮血,尿液,充斥殿堂。 殷菩提無法拯救西巫,已經做好了殉國的準備,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一把刀從肋下穿過,刺痛使她一下子失去了力氣。 再次醒來,是在一家小客棧里。 床榻邊坐著滿臉疲憊的倉霧,他握著殷菩提的手,貼在嘴邊,祈求她脫離閻王的傳喚。 終于終于,她醒了。 是師父救了自己。 殷菩提笑了笑,眼淚卻流了下來。 師父,我已不怪你了。 西巫沒有了,讓我殉國吧。 求求你。 倉霧哀聲,菩提,活下來吧,你說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聽你的求求你,活下來吧 那日她離開的時候,他并沒有逃走,而是一直默默跟隨在她身后。 他可以看著她為了遠離自己,回到西巫皇宮,和那些男人周旋,卻不愿意看到她死。 他苦心混在殿上,九死一生把她從西巫皇宮帶出來,他只要她好好的。 對了,倉霧突然想起來什么,那個大滄的將軍,李殉,我之前云游時曾經救過他一次,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孩子 我們保持了很多年的書信來往,我認識他,我幫你殺了他,我幫你報仇。 公主,倉霧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哽咽著,求求你。 殷菩提想起城樓上懸掛的頭顱。 想起撞死在城墻上的萬曉。 想起奔走匆忙逃命的百姓。 想起一整個大殿的尸體。 她點了點頭,好啊。 你一定要幫我殺了李賊,你要幫我啊師父。 她反握住倉霧的手,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作話: 西巫篇告一段落啦。 倉霧和殷菩提。 一個以為徒弟愛慕自己直接越線的師父,使得她越來越遠離自己。 一個本來愛慕師父的徒弟,因為母妃的童年記憶陷入走不出來的心理困境,最終對自己的人生放任自流。 小虐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