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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看到接機的宗政航,巫雨清確認了這段時間的感覺:他變得更黏人了。 或者說,他在掌控欲這方面越發登峰造極。 之前她從機場直奔老房子,因為提離婚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到現在才勉強算是揭過去了。 偽造精神診斷無非是又一重大矛盾,稀松平常的爆炸事件。 他們的矛盾太多了,爆發后誰也不會改變。宗政航不放手,巫雨清不會因為這些破事自殺(他也配我尋死覓活?),那日子就必須過下去。 他們像是生活在戰區。 夜里的火光,白天的襲擊。他的意志是坦克,碾過她的血rou。而她的意志則是燃燒瓶,灼痛兩個人的皮膚和內臟。 相擁的敵人。 撕咬的愛侶。 各大城市為了促進消費和旅游爭相舉辦音樂節。巫雨清簽了三場,每場都要唱三四首歌,和巡演差不多了。 就這樣在外面待了兩周,住酒店,和助理們吃好評最多的外賣,和同行聚餐,邊吃燒烤邊討論減肥心得。 樂不思蜀。 一回京城就被扣下,帶到別墅當地縛靈。 兩輛車,助理和行李坐一輛,年輕夫婦坐一輛。 保溫瓶里的水喝完了,巫雨清從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無糖茶飲。 宗政航坐在她旁邊,用手機回消息。 瓶蓋打不開,車里的真皮座椅從不鋪墊子或罩椅套,連抱枕都沒有,她找了一圈,把自己的衣服揪起一塊蓋在蓋子上擰,增加摩擦力。 竟然還是擰不開,巫雨清握著飲料考慮要不要換一瓶喝。 宗政航抽出她手里的水瓶,擰開蓋子還給她。 非機動車道上無數電動車匆匆駛過。 百萬千萬的車又怎樣,在首都還不是時速10公里。 巫雨清羨慕地看著一個穿超短褲的女孩騎著電瓶車一騎絕塵。 她要去哪里?半小時內一定能到吧? 其實這里離公司挺近的,下個路口放我下車,可以騎共享單車回公司,剛好能趕上食堂開飯。巫雨清想。 不行,宗政航說。 你會讀心嗎?巫雨清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轉向宗政航所在的位置。 說完就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上一世的大四下學期沒課,只需寫論文和實習,宗政航不想住公寓了,帶著巫雨清住他的躍層豪宅。出行開車,每次去學校找論文指導老師修改論文都是折磨。巫雨清從中學開始就住校,日常無需體驗堵車,周末回家避開高峰期坐地鐵。 她坐在宗政航的副駕駛里,從學期初的開春到畢業的盛夏,幾乎每次都會冒出一句:下個路口放我下去吧,那兒有地鐵口,咱們學校見。 靠邊停吧,我看到共享單車了,咱們電影院門口見。你的果汁要不要加脆波波?我肯定先到,買好飲料等你。 前面有商場!就隨便吃點唄,私房菜下回吃。 每一次的提議都被否決。 巫雨清讓堵車弄得上火,空調也吹不熄她的煩躁。 她對宗政航坦白:山豬吃不來細糠。騎小電驢風馳電掣才是我的歸宿。 宗政航過去從沒發現巫雨清對堵車這樣沒耐心,這幾個月才算是有深刻體會。 但是 不行。 提早習慣吧。你也有駕照,難不成以后不買車不開車,一輩子坐地鐵嗎? 好吧,好吧。巫雨清承認宗政航說的有道理。 可是下一次,她又會受不了一動不動的車流,想要跳車逃跑,自己一個人,或者拉著他一起,將停滯的街景與閉塞的車廂遠遠甩在身后。 宗政航因此養成條件反射,看到她盯著車窗外就先說不行。 畢業后的第一個冬天,巫雨清從拍攝現場被帶回京城。 分手失敗后繼續同居。他帶她去參加某個晚宴。蕩領魚尾裙,紅底高跟鞋,手腕上成色極佳的碧璽手串,還有溫暖舒適的轎車后排。 紅燈的時間久得煎熬,她注意到有路人手里拿著糖葫蘆,便仔細看路邊是不是有賣糖葫蘆的。不是想下車買,閑著沒事轉移注意力罷了。 宗政航看她仿佛屁股上長了釘子,以為她又要說些想下車的話。 不行。 巫雨清聽見,忍了兩秒后實在忍不?。何矣植簧?,大冬天下車找凍。是糖葫蘆,我在找賣糖葫蘆的。 宗政航哪里會關注車窗外的路人,聞言以為她想吃了,明天吃,家里廚師會做。 不就是糖熬成漿澆在水果上,家里的廚師必須會做。 為這種小事吵起來太傻,巫雨清就當自己想吃了,坐直身體,恢復幾分鐘前的沉默。 宗政航覺得是長久的車程讓巫雨清餓了,說到了地方他會先陪她吃點東西。 宴會里的冷餐和酒飲讓人胃口全消。巫雨清才沒有興趣。她搖搖頭,說出門前吃了兩根谷物棒,現在不想吃東西。 想著往事,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駛進別墅的地下車庫。 停好車后,宗政航讓司機先走。 駕駛位的車門一關,密閉空間就剩下他倆。 車庫的空位沒多少了,幾個月后就是他的生日,估計這些空位會停滿新車。 車內頂燈的光傾瀉而下,柔和的黃。 也許是祖上有混血,宗政航父系一支的男人都有一副區別于大部分人的好樣貌。 宗政航眉眼間距近,加上眉骨鼻骨高聳,就顯得深邃,有立體感,在光下如同雕像。 怎么又接這么多工作?他問。 巫雨清打算2022年只做歌,把電腦里的demo在10月前做成成品。執行的時候,有的因為不夠好而被放棄,有的則不便收錄進專輯,只能當作單曲發布。 緊鑼密鼓干了半年,提前完成任務,歌弄完了,剩下的只是發行和宣傳。 她不想閑著,環球旅行顯然是做夢,便問蒙佳有什么通告可以填滿7月至9月的檔期。 蒙佳還真找來一堆活兒:網劇、小成本電影、綜藝節目導師或嘉賓、雜志拍攝、采訪,任君挑選。 巫雨清挑了半天,選擇干老本行,給影視劇寫配樂。 有活兒就干啊,趁年輕多賺錢。她說。 今晚宗政航原本打算接到巫雨清后,帶她去新開的餐廳吃晚餐。 可臨時出現的飯局打亂了計劃,最后還是自罰一杯才能從聚會上脫身。 去機場前換下沾了酒氣的衣服,含了漱口水,他認為自己的狀態不會驚擾到她。 可是在接機口看到她,看著她發現他,走進他,體內的酒精開始發揮作用。 一些老想法重新出現,一些熟悉的沖動蘇醒。 你的審美已經扭曲了。巫雨清這樣說過。 她是對的。 笑容和快樂當然是迷人的。糟的是,淚水與無助也能觸動他的心弦。 別傷害她。宗政航告誡自己。 今天她穿的是牛仔連衣裙,看上去好小,18歲。 18歲算什么,她沒有成年就和他在一起了。 巫雨清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的畫面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別傷害她。 剛剛她喝了茶飲,現在舌頭伸進去會不會嘗到烏龍的味道? 力氣真小啊,蓋子都擰不開,打人時的力道像是撒嬌。想夠床頭的臺燈砸他腦袋,但床太大了,被拖回來后吻她的臉,能吃到溫熱的咸。 別傷害她。 怎么又接這么多工作?他開口,想轉移注意力。 她用賺錢為理由作答。 錢。說得好像她愛錢一樣。離婚協議寫成凈身出戶,什么也不帶。 蠢貨。為他掉了那么多眼淚,卻連賠償款和損失費都不懂得要。 笨蛋。白癡。死腦筋。這樣清高會吃大虧,會被欺負的,會被狠狠欺負的。 要不是他守著看著,她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不,沒人能吃到她,他已經把她吞到肚子里了。 宗政航想笑,嘴角卻紋絲不動, 換衣服不會達到洗澡的效果,當宗政航靠過來時,巫雨清聞到酒味。 這可不太妙。 酒醒之前,他的思維更直線一點,行為更簡單粗暴,狀態也更自我。 能借此看出他懂事之前的模樣:所有愿望和需求都會在第一時間被滿足的,任性驕傲的小屁孩。 愛與物質的極大富裕,讓宗政航擁有一種一望即知的穩定感。 一顆飽滿光滑的圓,發出篤定自信的光。 急轉直下的童年,孤獨的青春期,彷徨迷茫的未來,好像都能被這光芒治愈。 她的敏感多思不是從事創造性工作的結果,而是原因。 她反復確認他的愛意,插科打諢索要他的承諾,不是撒嬌賣癡,而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她不敢相信自己會擁有這樣好的一段感情,她擔心,擔心他會突然離開、不告而別,或者更糟:愛能分成好幾份,慷慨送給好幾個人。 后來真的被治愈。她在他這里習得了被愛的底氣,學會了情緒穩定。 他填滿她的缺憾,包容她的尖銳,守護她的天真。 當他喝醉,露出平日難得一見的幼稚和執拗,巫雨清總覺得可愛。 現在輪到我照顧你啦。她這樣想。 她無法預料,學校里教的故事創作手法,竟會在現實里上演:美好的情節是為給落幕時的破碎做鋪墊。 他掀了桌子。 原來進場和離席都不受她的控制。 他們坐在狼藉的盛筵里,奏樂消失,美酒傾灑,珍饈冷卻,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許走。 12點的鐘聲敲響,灰姑娘往城堡外跑,無數觸手從王座上冒出,纏住脖頸勒緊腳踝,將她從臺階的紅毯上拖回。 大門緊閉,賓客交頭接耳,談論允許談論的一切。聽話的侍者撿走遺漏的水晶鞋,檢查房間的隔音,消除可疑的痕跡。 自此,醉后的吻不再甜蜜,纏綿也不再是情投意合的相擁。 急切的吮吸、舔舐。撫摸和進入,夾雜含混的詢問。 想不想擁有一座海島?你可以給它命名。 過節日要不要換輛車?粉色的。 還沒有送過你翡翠,喜歡吊墜還是手鐲? 我們要小孩吧,第二個可以跟你姓。 不。不。不。你休想。 他笑,低沉暗啞的笑聲,不知道是被她的否定逗笑,還是在嘲笑她的拒絕。 她是被選擇的,而不是做選擇的。 她是承受者,而不是決策者。 地下車庫的轎車后排,巫雨清有種要糟的預感。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們先上樓。她說。 她緊繃的聲線反而讓宗政航放松下來。 瞧,她在他身邊,在和他說話,她是活著的,安全的,健康的,他的。 前座與后座之間一直隔著檔板,隔絕后排的聲音和前排的視線。 巫雨清觸不到駕駛位的按鈕,當機立斷掰車門的把手。 打不開。 宗政航抱著她的腰將她放在他的腿上。 今天坐的車只是普通的車型,巫雨清個子高,坐大腿要是挺著脊梁骨,頭必然要撞車頂。 于是只能順著宗政航的拉扯,趴在他的懷里。 你把這個毛病給我改了,不要每次都弄得和強jian一樣。巫雨清很想翻白眼,但現在這個姿勢宗政航又看不到她的臉,于是把翻白眼的力氣放到語氣里。 宗政航哼了一聲,不知道是想表示答應了還是聽到了。 別裝傻!巫雨清氣得揪宗政航的臉。她在飛機上就一直坐著,下了飛機又坐車坐到現在,屁股都坐木了,感覺自己老胳膊老腿,非常不愿意在車里胡來。 宗政航任她揪,把厚臉皮發揮到極致,手從裙底伸到背后,解開胸罩的扣子。 這么多年下來,別的不知道,單手解扣練得爐火純青臻于佳境。 解開扣子,摸一把滑溜溜的背,手鉆到內褲里,揉一揉屁股。 宗政航不覺得手里的rou哪里木,觸感一如既往的好。 握不住的彈軟。 指尖劃過縫隙,往里戳一戳。 不行。不行。巫雨清雙手用力擠宗政航的臉,他的嘴變成了嘟嘟唇。 她抬起屁股,躲男人的手。 宗政航仰著腦袋,才不管自己的臉。 離了屁股的手趁這個空隙解開褲子拉鏈,不急著掏出變硬的家伙事兒,雙手合作撕了巫雨清的內褲。 不撕不行。他邏輯清晰地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 她需要張開腿,但她肯定不會聽話脫褲子。 沒喝酒的宗政航會把內褲底撥到一邊,因為他知道撕衣服會讓巫雨清生氣。 但喝了酒的宗政航哪記得這種小事,他只知道這塊布料礙事。 巫雨清聽到內褲被撕的聲音,腿根感受到清涼的空調風,手放開宗政航的臉,拽住他的頭發。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特帥?這不是有病嗎?浪費布料上癮? 你聽不懂我說不嗎?她說完就松開了宗政航的頭發,要捏爛他褲子里的作案工具。 這時候宗政航倒是和清醒時的反應速度一樣快,一下子抓住了巫雨清的手,左手攥住她的兩個手腕,右手扯掉領帶,捆住它們,綁在車窗上方的扶手上。 雙環結,越掙扎越緊。 巫雨清吃過這方面的苦,她淤血的手腕曾讓宗政航在事后用大量的禮物道歉。 道歉沒有用。 禮物再多再貴,手腕還是很疼,敷冰塊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腫得像豬蹄。 對了,雙環結在坊間用來捆豬的。 家庭醫生過來看她,給她抹藥。 她敷著藥,在房子里走路、吃飯、工作,管家和家政們目不斜視。 彈不了琴,她坐在琴凳上,用食指點琴鍵,不是多么熱愛音樂,純是閑得無聊。 宗政航最先受不了,保證再也不綁她了。 他道歉的時候保證過,看到她點琴鍵就又保證一遍。 他真的再也沒綁過她。 不過這輩子的宗政航沒有保證過。 巫雨清沒有再掙扎,如果有突如其來的上鏡通告,被拍到青紫的手腕可不是開玩笑的。她舉著胳膊,盡量抬高,不讓領帶把手腕勒出印子。 牛仔連衣裙的設計是在胸前系帶子,其實那是裝飾品,想要脫下來,拉鏈在背后。 宗政航搗鼓半天,帶子扯開無濟于事,又在裙子的腰側找拉鏈。 他抬頭,想問巫雨清到底怎么脫,結果看到她吊起的胳膊。 酒一下醒了。 空調風很大,他卻瞬間熱起來,額頭冒汗。 他把領帶解開,查看她的手。 沒有印子,沒有腫,甚至沒有紅痕。 但那種濃稠、焦渴、急迫的氣氛,依舊凝成了小冰雹,打在車內男女的身上,然后掉進車底。 空調不智能,感知不了天氣,繼續吹冷風。 搞砸,又搞砸,總是搞砸。 宗政航不知道該怎么辦。 巫雨清坐在他腿上,見他沒有繼續搞,就翻下去,挪到旁邊座位,還俯下身找到了座椅下的內褲。 她在他身邊,卻像在銀河的另一端。 宗政航不愿被這份遙遠嚇到,為證明他們是最親密的人,他吻她。 漱口水的薄荷氣息。 烏龍茶的香味。 拉鏈找到了,原來在背后,剛剛怎么會找那么久? 他拉到底,終于順利扒掉這條瞎設計的裙子。 他想到自己曾因為懶得處理這些女人的東西,不許巫雨清穿衣服。 她赤裸地待在床上,日光和月光交替揮灑在她的胸,她的腿,她的背脊和腰腹。 還有她長長的黑發,鋪散在枕頭與被褥間。他抱著她睡,老是壓到她的頭發。 禁臠。性奴。 她說的對。 不該這樣對待她。 對不起。 對不起。 他把歉意搗進她的體內。 巫雨清深呼吸,努力適應時隔兩周的尺寸和硬度,希望下面盡快濕潤。 他們倒在座位上,宗政航沒有把全身都壓在她身上,可還是沉。 他的骨頭,他的肌rou,他的汗水,他的感情。 好重。 他在她耳邊說: 喜歡哪座城市?我再送你一套房吧。 想出去玩嗎?等到冬天,我們去泡溫泉好不好? 今年想不想拍電影? 得不到回答,便更加賣力,想現在,立刻,取悅她。 宗政航。 宗政航。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喊哪一個宗政航。 這是巧合嗎?有必要區分兩個他嗎? 云銷雨霽,巫雨清除了鞋襪還在穿著,其余的衣服全穿不成了。 宗政航把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收好內褲、裙子和胸罩。 車庫里沒有垃圾桶,就算有也不能把這些東西扔進里面。 乘坐別墅里的電梯絕不會遇到別人,他們即使凌亂,也沒有慌亂。 上升的電梯里,巫雨清并著腿,那些液體還是流了出來。 她沒有管,打算去浴室再清理。宗政航卻彎下腰,用手里的裙子擦掉她腿間的泥濘。 你就不怕我最后變成這房子里陰魂不散的女鬼?她問。 宗政航擦完,站直,不假思索道: 好啊,一直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