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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的同學不跟白線走近,不僅是因為她冷漠不近人性格,還因為她奶奶是會雕鬼怪的神婆,會詛咒和下降頭,她爸爸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十賭十贏,最終被別人報復打死在巷子 傳言種種,不管真假都十分詭異,讓人一靠近白線就忍不住的感到陰冷。 嚴昀不太在意同桌的話,他覺得正是因為這種滿是惡意的傳言才導致白線形成這樣懦弱陰郁的性格,白線家的酒很好喝,她奶奶只是一定是個勤勞的老人 同桌也不是故意詆毀白線,只是每個人都那么說,他不過是轉述給嚴昀聽,見嚴昀不信,他壓低聲音嚴肅說: 白線的爸爸真的是被別人打死在巷子的。當年鬧了很大的新聞,你隨便問一個住附近的叔叔阿姨都知道,白線爸爸爛賭,還家暴她mama,她mama在她兩歲多的時候就跑了。 嚴昀聽著很同情和難受,他回頭看了眼白線,她趴在課桌睡覺,不知道別人在背后議論她悲慘的身世。 嚴昀用一本英語字典隔開還想說什么的同桌,低低的透著不耐:不要再說了,白線當時只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小孩。 雖然他的父母也離開了,但他比起白線,受到父母十幾年的呵護陪伴,已經很幸運了。 晚上八點四十分,白線推著自行車從學校出來,嚴昀不遠不近的跟在她后面,其他下課回家的同學吵吵鬧鬧的從他們身邊經過。 白線騎得很慢,她在一盞路燈停下,似乎是故意停下來等他一樣。嚴昀望著路燈下女孩投射在路面的影子,也下了車,手推著自行走向她。 我陪你回家。他說。 白線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看著嚴昀,就在嚴昀臉頰快要被她盯得變燙時,白線輕聲開口:謝謝,謝謝你的藥。 梁輝煌還躺在醫院,沒有人會把他從樓梯滾下去的事情與白線關聯,包括嚴昀也是,白線在他眼里,不過是個被別人欺負,柔弱需要保護的可憐女孩。 嚴昀在緊張什么,握著車頭把手的手關節用力得泛白,白線注視著他的手,嚴昀發現她的視線,停下來搓去手指上的墨水。 墨水擦不掉,反而暈開,在修長的手指上,像白玉竹節出現一癍瑕疵。 寫練習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嚴昀笑笑,發現白線不怎么在意的表情,或者說在意的不是他手指沾了墨水這細節。 嚴昀,為什么轉來這里讀書? 家里發生一些事,打算在這里住一段時間,所以轉過來了。嚴昀的學籍沒有轉過來,嚴格來說,他只是借讀。 原來是這樣。白線喃喃細語,和他并排走很近,掛左肩的書包時不時的碰觸一下嚴昀的手臂。 你家釀的酒好特別,是有什么秘密配方嗎? 嚴昀特地向別人打聽過白線奶奶的酒,周圍的老居民特別鐘愛,但喝過幾次的同桌覺得她們家在賣假酒,還賣得特別貴,父母爺爺奶奶都是喝上癮了才甘愿被騙的,遲早有人會舉報。 嚴昀并不認為白線家賣假酒,相反的,他覺得白線家的酒喝起來很奇妙,直到現在,他都記得暑假那晚他喝完酒后夢里和父母的相遇。 沒有,就像普通酒那樣釀。 白線停下,目視著前方。嚴昀順著她視線看向前面,利維和幾個染著黃頭發的混混青年從他們眼前路過。嚴昀一緊,下意識的擋在白線面前。 護在她面前的男孩子很高大,但白線卻只注意到了平直的肩膀和下顎線分明的側臉。 她沒猶豫,抓住了嚴昀的手腕,放開自己的自行車,胸口壓向他的手臂抱緊,低著頭,很害怕弱小的模樣。 利維和幾個朋友從他們面前路過,掃到一副緊張隨時準備和他打架的嚴昀,嗤笑的和朋友進了通向網吧的胡同。利維看不起好學生,在打架斗毆方面,他也忘了自己前幾天和梁輝煌欺負和搶劫的人是眼前這對男女生。 嚴昀握緊的手放松,他其實很忐忑,如果利維和那幾個小混混上來糾纏,他根本打不過他們,但他想如果發生,他可以拉著白線往人多的地方跑。 夏天的校服是短袖的白襯衫,白線發育很高,她抱著嚴昀的手臂,嚴昀能感覺到她胸口內衣的繃緊,還有溢出的柔軟隔著一層衣服。 臉部發燙,嚴昀慌忙的后退好幾步,手臂抽開,扶不住的自行車倒在地上。 白線茫然天真的抬頭看他,不理解他為什么會出現這個反應:你剛才 嚴昀呼吸不暢,瞪著眼睛愣是不敢向下看她的眼睛她的領口,深吸一口氣后,笨拙的解釋:剛才路過的男生是前幾天在學校欺負你的男人吧?我不會讓他再欺負你的。 嗯,謝謝你。 耳朵的熱紅好似蔓延到了脖頸,嚴昀不適的捂住自己脖頸,斜眼偷瞄,發現白線在盯著他的脖子看。 注視被發現,白線無邪的眨動眼睛,濃密的睫毛扇動,櫻紅小唇微動,她自言自語似的對他說:有你真好。 把白線送到回家的巷口,嚴昀踩自行車踩得很快,風呼呼的從耳邊穿過,他想自己在保護白線,就像哥哥保護他一樣。 嚴昀走遠,白線推著自行車從巷口出來,沿路返回進了利維之前進的巷道,在網吧后門,她看到蹲在地上邊抽煙邊打電話的男生。 利維在和jiejie打電話,對方在質問他是不是在網吧打游戲,他吐著煙說在寫作業。 剛掛電話,眼前有什么東西閃過,利維以為是老鼠,正要站起來回網吧打游戲時,脖子被向后勒緊,猛然巨大的力量讓他倒在地上,窒息席卷,他求生本能的雙手摸著自己的脖子,卻什么都沒有摸到,反而在脖子上抓出一道道紅色的指甲痕跡。 雙眼凸起流淚,利維腦海閃過一個又一個可能想要他命的人,雙腿蹬著,掙扎著往后看是誰,卻看到一個腳底板,把他踹暈了過去。 奶奶問白線今晚怎么那么晚才回來,白線說今晚有課堂試卷,所以晚了些下課。 拉開抽屜,白線把口袋里的五六十塊錢和之前的九十三塊錢放一起。攤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今天的課堂筆記,和自己寫的各科練習解答,拿起紅筆將可擴展的題序圈下來,翻開練習冊找原題。 奶奶端著夜宵進來,看到白線在學習,將夜宵輕放在桌面,出去之前,把趴床上看的游游和藍藍提走,關進了客廳的玻璃柜子里。 半夜兩點多,白線醒過來,從床底拉出一個箱子,將偷藏的酒倒了半杯插上兩根吸管放書桌,又輕手輕腳出去把游游和藍藍抱進房間。 兩個小木偶人看到桌上的酒,原本呆滯的眼睛生動起來,一人抱著一根吸管狂喝,喝完之后醉醺醺的倒在白線的胸口睡覺,再醒過來,他們會忘記自己昨晚拉著魂線兇狠的勒住一個男生脖子的事情。 音樂課上語文,抽到白線起來背古詩,因為聲音太小,老師站在她身邊聽,白線故意卡頓的背著,視線有意無意的越過老師的肩頭看向端正的嚴昀,手指指腹摩挲著課本紙面。 她目前為止,只給嚴昀種了六根魂線,分別在右手五指指尖,和昨晚握住的手腕。 體育課的體育器材室內,吳姍捧著自己的玻璃罐擋住嚴昀的去路,透明的玻璃罐里裝滿五彩繽紛的糖果,就像少女懵懂的感情。 當吳姍臉紅害羞,欲言又止的想說些什么時,嚴昀猜懂了她的意思,不過他沒有收下糖果罐,很禮貌的告訴吳姍他要學習,暫時不想其他的,怕傷害到女孩子的自尊心,還諄諄教誨地說了些感人的雞湯。 被拒絕的吳姍沒有傷心,仍然開心害羞和靠近,執意讓嚴昀收下糖果罐子,說他們可以從朋友做起,一起學習一起進步一起 嘭! 玻璃罐被嚴昀一把推開掉在地上破碎,五彩的糖果散落一地,吳姍驚恐的看著嚴昀,表情漸漸變成委屈和傷心,轉身哭著跑出了器材室。 嚴昀滿是不可思議和驚愕,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推掉玻璃罐的手,腦袋混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伸手把玻璃罐推地上,剛才他感覺自己的手不受控制,有什么東西牽拉著,仿佛這手不是他的手 吳姍跑回了教室,沒有注意到窗戶邊站著的白線。白線出現在器材室門口,蹲在地上撿糖果的嚴昀抬頭和她對視。 白線說:不小心摔碎的嗎?要我幫你嗎? 不用,謝謝。背對著光站他眼前的白線輪廓透著一圈天使似的光暈,嚴昀愣怔片刻,后知后覺的搖頭。 白線沒理會他的拒絕,踩在玻璃碎屑上,蹲下來一顆顆的撿起地上的糖果,然后粗心的手指碰到玻璃碎片,劃出一道小傷口,鮮紅的血就滴在嚴昀面前。 你受傷了!嚴昀抓住白線的手腕,皺著眉頭滿是愧疚,把懷里撿起的糖果又放回地上,要帶她去醫務室。 沒事的,只是一個小傷口。白線抽回他抓緊的手,在他擔憂的目光下,把手傷的手指含進嘴里。 細白的手指從櫻紅的雙唇拔出,沾著一層濕潤,反射著某種攝人的光澤,嚴昀看得恍惚,他想起了昨晚白線抱他手臂感受到的柔軟。 白線在看他,目光純凈無雜念,紅色小巧的舌尖伸出來舔去嘴角不存在的血。 他們靠得很緊,彼此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嚴昀感到燥熱,掩飾臉紅的別開眼不看,想說點什么打破這曖昧,嗓子發緊什么也說不出來。 嚴昀知道是自己思想太齷齪,白線是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