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段節奏感很強的鈴聲在寂靜中乍響,為歷時兩天的中考落下帷幕,為那一個個稚嫩的容顏渲染上或喜或愁。往昔的同學從這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嶺開始,就要面臨不一樣的命運抉擇。未來如何無人知曉,但年輕的他們無畏而心向往之。 方洛然在鈴響的那一刻,就背起單肩包跨出教室,走到最近的洗手間換上背包里的黑色牛仔,趕在人群之前快步向大門口走去。 搖滾風的吉他獨奏在夏日的晚風間格外悅耳,倚在柳樹旁假寐的方洛然卻無奈地嘆了口氣,睜開眼睛,認命地在自己的單肩包里翻找手機。她最近也真是像依說的那樣,忙得很,每晚看各種消息資料到凌晨不說,竟連這會打個盹兒的時間都被打擾。 她在一包雜亂無章的東西中翻來翻去,總算在角落里摸出了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爸爸,不禁一愣,來不及細想最近出差的爸爸怎么有時間給自己打電話,順手就按下了接通鍵。 沉穩的聲音帶著久日不見女兒的疼愛:小然,考完了嗎? 剛考完。 我出差提前回來了,今晚早點回家,咱們好好聚一聚。 嗯。她清冷的容顏也因父親的關心多了些暖意。 小然,和爸爸說話也這么冷漠,一點都不可愛,想想你小時候多么調皮搗蛋一小孩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手機那邊傳來幾聲不滿的嘟囔聲,不知讓那些業界人士聽到要驚訝到何種地步,這哪里像那個成熟干練的方戎集團總裁? 能方洛然忍不住輕笑一聲,對這樣一個只在她面前時不時孩子氣的爸爸,不知是無奈更多些,還是溫暖更多些。她的嘴角掛上淺淺的笑容,像是此時天邊如蛋黃般的落日,溫潤而柔和。 話音落下,話筒那邊是久久的安靜,似是對方在斟酌著措辭又似已經離開,方洛然以為爸爸臨時有事,剛想要掛掉電話,那沉穩的聲音卻再次傳來,只是,帶著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嚴肅,還有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小然,今晚記得早些回來,還有...你凌汐哥...回來了。 砰! 手機從方洛然松開的手中摔下,砸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這一聲脆響粉碎了夏日傍晚的寧靜,也粉碎了她五年前強迫自己忘記一切的心,這一刻,表面漠然的偽裝,如此不堪一擊地化為齏粉。 沒有去管摔到地上的手機,方洛然雙眼無神地看向遠處,輕輕呢喃:他回來了...他還回來干什么?五年前不是走的很瀟灑嗎...... 聲音輕到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讓人心中一顫,涌起一股心疼,心疼那故作堅強的人兒和她眼角那滴晶瑩的淚珠。 ....... 辦公室中的方彭宇聽到那聲砰然的落地聲后,嘆了一口氣掛斷電話,倚著巨大的辦公桌,看向窗外的夕陽。小然,或許這樣突然告訴你凌汐回來的消息,會讓你塵封的心再難過一次,可我不想讓你一直有個心結打不開。雖然凌汐當時也有他的不得已,但畢竟是丟下了你,你強迫自己不去打探他的消息,強迫自己優秀,強迫自己堅強可是,爸爸只是希望你能簡單快樂地生活。每當你孤獨地躲起來舔舐傷口,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方彭宇看向窗外,眼里滿是無奈與疼惜。 ...... 隨著大部隊的漸漸涌出,云晨依也磨磨蹭蹭地從學校出來,遠遠就看到了柳樹下的孤寂身影。云晨依默默地走過去,輕攬著好友五年間承受了太多的單薄肩膀,在晚風間靜而無言。她不需要說什么,她知道,旁邊的人現在需要的只是陪伴。 依. 嗯,我在。云晨依輕聲應道。 他回來了。方洛然閉著眼睛,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聲音生澀而顫抖。 嗯。云晨依攬著方洛然的肩膀又緊了緊,她已經猜出那個他是誰了,也只有他能讓早已堅不可摧的然變的如此脆弱。五年前,陳凌汐一聲不吭地遠走國外,拋下了自小跟著他的小然。拋棄意味著背叛,一聲不吭又顯示著不在乎,這如同一直倚仗的大樹卻突然崩塌般的痛,讓曾經天真單純的孩子一夜間成長,只是其中的苦,又有誰能知曉? 五年了,他才回來,是想回來看看他小時候養的小狗是不是離了他就活不了了嗎? 還是想讓我搖尾乞憐,求著回到他身邊?求著他留下來?方洛然輕聲說著,嘴角揚著嘲諷的笑。陳凌汐,從你五年前不告而別,我就沒想過再見你,更不會再把你當哥哥。哥哥?就是說好寵我一輩子,然后一聲不吭踏上飛機飛往異國,一去五年,對我不聞不問;還是讓我從小依賴,每天精心照顧我,卻把我狠心拋棄,像是遺棄一只玩夠的寵物?當哥哥.......你真的不配..... 空氣中彌漫著感傷,一旁的柳枝似也感受到那深埋心底的痛,那交托出內心又被傷的體無完膚的痛,輕輕地搖曳著。 喂喂喂!別整的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你還有我??!這五年來,咱倆一起不也玩得挺開心的嘛!云晨依痞痞地說道,實在不忍心看到好友再傷心下去。 語落后是很長的寂靜,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彼此靠著,像五年間重復了無數次的場景。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天色已晚,周圍的街道上已沒有多少人。 方洛然緩緩睜開眼睛,眸中恢復了從前的清明,一把推開了云晨依。 你能別這樣嗎?用完我的肩膀就一把推開。我的初抱當年就是在你這兒丟的,我可賴上你了。云晨依惡狠狠地叫道,佯裝著被推地往后一踉蹌。 別碰瓷,我可養不起。方洛然嫌棄地嘴角一撇,生動的表情多了幾絲這個年齡應有的生氣。 脾氣真不好,早知道不管你了。云晨依攤了攤手,臉上卻毫無怒色。 方洛然攬過云晨依的肩膀,抬眼看了下手表,不早了,我們走吧。 云晨依點了點頭,和方洛然一起散下扎起的馬尾,任黑色的長發隨風飄揚。她們的氣質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學生的干凈清純,而是凌厲中帶著些許張狂。 映著身后的黑夜,兩個人踏著燈影遠去,從這一刻開始,她們屬于夜,屬于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