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裴嘉茉
03 裴嘉茉
孩子,想什么呢?清晨,放下手里的期刊,隔著長桌,顧佩瑾抬頭看向顧決。 腦海中揪作一團的思緒驟然被打斷,顧決愣住片刻,回過神后將視線藏低,對著母親輕聲道:沒什么。 昨晚沒睡好么?怎么一早起來就心不在焉的。顧佩瑾將手邊的咖啡推至他面前,別耽誤上課。 嗯。 聽你們老師說,下周開始要上晚自習了,你訓練那邊要不要先停一停? 放下餐具,顧決說:周三和周五晚上去上自習,落下的訓練周末補上。 話音剛落,反扣在一旁的手機猝不及防地響了聲,顧決面不改色,心口卻無端發緊。 母親尋常的關心落在耳邊,他沒有聽見。 見他心神不定,顧佩瑾主動轉開話題:最近訓練任務重么? 顧決低聲:和之前差不多。 多注意休息,如果太累訓練那里可以先放一放,反正下半年也沒有太重要的比賽了。 不用,能堅持。 早餐結束,和母親道別后走出家門,顧決站在庭院外打開手機。 然而通知欄顯示只有一條天氣預報,提醒今日晚間有雨。 并不是那女孩發來的亂七八糟的信息。 顧決松了一口氣,卻覺得心頭更悶。 抬頭看見灰沉沉的天。 他想,或許只是天氣的緣故。 - 看見了嗎?那個就是裴嘉茉,周四早課的間隙,林躍拉著顧決從一班門口繞路經過,第四組第三排靠窗邊的位置。 顧決放慢腳步,視線循著林躍所指的方向,第四組,一、二、三 清晨光照刺眼,他愣了一秒,收回視線。 怎么樣?她很漂亮的,是不是? 面對林躍殷切的目光,顧決如實回答:我沒看清。 由于那女孩所坐的位置逆著光,再加上他有些輕度近視,導致他只看見了一個模糊的側臉。 哎還想你幫著我分析分析呢。林躍小聲。 分析什么?顧決不解。 分析一下裴嘉茉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顧決靜了幾秒,忽然發問:要怎樣才叫喜歡? 林躍沒想太多,像以前那些女孩一樣,主動來看我比賽,給我送水,然后找來我的號碼向我發信息示好,滿足以上所有條件的行為應該就叫做喜歡吧。 那她做了幾條? 第一條?好像就只做了第一條。林躍說著說著便停下來,喃喃自語道:也許是我想多了算了不說了,放學還有場球賽,要不要一起? 嗯。 午休時間,顧決細數林躍所說的那幾個條件。 好像,全部都可以和那女孩的行為對上。 原來像他這樣的人,也會有女孩喜歡。 這種猝不及防的羞慚令他久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與此同時,某種只敢在暗處滋生的好奇心反復不斷地催磨著他的理智。 終于,這天中午,顧決幾乎是傾盡他此刻所有的勇氣,紅著臉,把這句話發出去:「你喜歡我什么?」 當手機屏幕上信息顯示發送成功的那一刻,這個高大寡言的男生忽然就移開了目光,一股難以抑制的羞慚與燥熱竄進脊骨之中,在這樣的身心折磨下,他簡直就要抬不起頭來。 可是,沒有回信。 第一節課,第二節課,第三節課。 直到這個下午的蟬鳴仿佛要將整個夏天都嘶唱結束,放學鈴聲響起,屏幕左側的那個小小的十一次方符號始終沒有跳進他們的對話框。 應該是,不會再給他回復了。 顧決失落地關上手機,放進課桌抽屜,和林躍他們一起離開了教室。 球賽開始在這一天的傍晚,由于前些日子剛落完一場雨,黃昏時的空氣被濕塵籠罩著,地面沒有干透的水跡印出一個個交迭的足印。 比賽結束后,嚷亂的人群中,只有顧決站在人群后,始終一言不發。 直接去訓練?林躍拿起扔在一旁書包,直接問。 顧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機丟在了教室:我回去拿趟東西。 那我在校門口等你,吃個飯一起去訓練。 好。 后來,顧決總是會無緣無故地回想這一天失魂落魄的他。 也總是會想起,在這一天的夕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他第一次遇見裴嘉茉。 那時的他們一個上樓,一個下樓。 高三教室的拐角處,慌忙跑出來的女孩一頭撞進了顧決懷里。 還沒來得及背好的書包開口處掉落的試卷、水杯、文具順著臺階滾了一地。 女孩捂住被撞痛的鼻梁,彎著腰朝后退了幾步。 也就在這一天,昏黃的日光將空氣中的每一顆浮塵都照得清晰可見的時候,顧決第一次看清那女孩的臉。 那張小小的,在夕陽的照射下,漂亮到有些失真的臉。 視線相撞的瞬間,顧決先開口:對不起。 他走下樓梯,幫女孩撿起每一份滾落的物品。 然后,遞還到她手邊。 身形高大的男孩站在矮幾節的臺階上,平視著她。 女孩沒有說話,盯著他T恤汗濕的領口出神很久后才伸出手,接過那些物品。 由于堆疊在一起的東西很重,顧決在遞還的時候,手向前伸了伸,稍不留意便碰到了她的手指。 只是近似瞬間的一次碰觸,女孩卻猛地抽回手,那雙因為猝不及防的撞痛而驟然泛紅的雙眼流露出一種類似戒備慌措的神情。 她好像在害怕什么,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對于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態度,顧決早就習以為常。 于是他垂下視線,還回手里的東西,冷著臉離開了。 晚訓后回到家的顧決,第一時間去看手機,依然是沒有任何消息。 仿佛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時刻,當他點開手機,看見空蕩蕩的信箱時那種真切的失落感像是要將他淹沒。 他想,或許是那女孩忘了,她每天都會給自己發短信的。 已經堅持了71天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