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賜死
第十五章 賜死
已是后半夜,大明宮依舊燈火通明。 皇帝握著朱筆,心思卻全然不在奏折上,昨夜故人入夢,攪得朕不得安寧,先皇后在夢中斥罵朕苛待其子,你說該作何解釋? 謝妙真垂眸看向地面,身體微微前傾,從善如流的答道:境隨心轉,或許陛下一時半刻也這么想過。 皇帝哼笑出聲,并不辯駁,面上的溝壑更深了些:謝卿,這話換作旁人說與朕聽,早該掉腦袋了。 你們是否都覺得朕對三郎過于刻薄無情? 這等皇室秘辛落到誰耳中都是不大吉利的,謝妙真打斷皇帝的回憶,面無表情的寬慰道:夢中情景定是皇后娘娘太過思念晉王殿下的緣故,陛下莫要介懷。 皇帝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擇日在先皇后郭氏的寢殿做一場法事,替朕告慰她的在天之靈,她為齊國殫精竭慮,朕又怎會不顧惜她的兒女。 她少時隨師傅游歷列國,看慣了世事變遷,仍是禁不住感到齒冷,皇帝說的顧惜莫非是一個遠嫁番邦終身不得見,另一個被拔去爪牙困守京都? 皇帝睨她一眼,辯不出喜怒,眉眼挑起的弧度竟和晉王一模一樣:去三郎府上了? 是。 為一侍妾竟要驚動太醫院,他行事向來穩妥,近來種種言行卻實在叫朕失望! 謝妙真輕輕搖頭:在臣眼中,治病救人是醫者的本分,沒什么可委屈的。 這一晚上她顧左右而言其他,看似什么都說了卻也什么都沒說,皇帝自覺無趣,揮揮手讓她退下。 回程的路上,謝妙真撞見東廠那位徐公公步履匆匆的往大明宮的方向趕去。 他的膚色極白,在暗夜里顯得愈發分明,乍看之下像是敷粉了一般。 宮中謠言四起,謝妙真鬼使神差的想到,這么晚被傳喚到皇帝跟前,總不能是去侍寢的罷。 ------------------------------------- 這一日晉王正在書房與幕僚議事,聽聞下屬來報,宮里有人遞了條子來,他攤開略掃了幾眼,頓時變了臉色。 只見上頭赫然寫著,皇帝不滿他與一娼門女子日日廝混,命他立即了結那女子,以保全自身名聲,否則便下了他的爵位。 每逢大事,徐容鏡都會預先知會他,這一次也不例外,消息來得又快又急,蕭澤看在眼里只覺得心寒。 父皇一貫如此,所有我喜歡的他都要奪去。他緩緩坐下,寬大袍擺的手緊握成拳,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這一幕又把他拉回了許多不甚美妙的回憶。 離他最近的王府參事傅淮沖他拱了拱手,正色道:殿下,既然皇上有令此女斷不能留,萬望以大局為重。 說了半晌不為所動,他張口還欲說什么,卻被蕭澤投來的眼神逼停。 另一人起身勸道:殿下三思,您與寧國公二小姐的婚事在即,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了差錯,否則否則之前的辛苦籌謀可盡費了。 蕭澤瞇起鳳眸,終于有了些許反應,看著眾人殷切的目光,突然覺得此景此景有些可笑。 你們一個個自詡飽讀圣賢書,現下喊打喊殺竟也不含糊啊。門外想起一道調笑的聲音,仿佛一層石激起千層浪。 徐容鏡推門而入,儼然將晉王府當成了自己家一般來去自由。 他解下披風扔給一旁的小廝,迎著眾人防備的臉色,面上笑意不改: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諸是如何忍心要非殺她不可呢,未免太無情了罷。 蕭澤下巴微昂,又恢復了倨傲的神色,眼角的紅痕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緒:父皇對本王還真是關愛有加,居然讓你來做這件事。 正是,這事傳出去不怎么體面,就不必宣揚出去大張旗鼓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本公日理萬機這等小事且速戰速決罷。徐容鏡沒有落座的意思,袖手站在一旁觀察眾人的反應。 殿下傅淮欲言又止。 眾目睽睽下,蕭澤的胸口幾度起伏,做足了依依不舍的情態,這才艱難開口道:那就賜她三尺白綾罷,死后好生安葬,不忘跟了本王一場。 見他終于開口抉擇,方才說話的幾人緩了口氣,自覺頭上的烏紗帽總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