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詭
第1章：詭
徐舟航，我喜歡你。 楊許顏甜膩而婉轉的聲音在嘈雜的教室里落下，氣氛因她的這句話陷入了詭譎的沉默中。 坐在第一排的我愕然抬頭看向站在講臺上的她。 她揚著頭，漂亮的眼眸里是星星點點的自信之光，嘴角噙笑，對徐舟航會做出的答案似乎肯定到了極點。 說實話。 我有點羨慕她的自信。 班級里成績差的男生開始起哄，sao妹，你在這里矜持啥呀！抱住徐舟航香一口啊。 說這話的人是林錦，我相處了一個學期的同桌，但是我們之間的交流局限于英語作業借我抄抄和語文筆記我看看。 徐舟航 坐在座位上的徐舟航不置一詞，似是沒有聽到楊許顏深情款款的告白和周圍同學的促狹。 我也回過頭去看他。 不經意間，四目相對。 我老臉一紅，而徐舟航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 徐舟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哭著給我答案的。并沒有等來徐舟航回話的楊許顏沒有泄氣，她的笑容扭曲而不甘，但依然明媚，卷翹而濃密的眼睫毛微微發顫，遮住了她眼里的失神 大概在走上講臺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預想到了這場聲勢浩大的暗戀的結果。 我再回過頭去看徐舟航，不知道他的目光是有意還是無意，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發憷，急忙回過身，繼續寫剛才用了三張紙還沒有算出來的數學題。 我很討厭學數學，就像我很討厭物理老師總是一邊講課一邊玩手機，但是我無法拒絕這一切。 我也無法拒絕總會到來的這一天，楊許顏將她聲勢浩大的愛戀公之于眾。 而我能做的，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我欣賞的男孩萬事順意。 被寫得凌亂的草稿紙上倏忽暈開淡淡的淚跡。 她哭了嗎。 - 第三節是永遠都會讓人懨懨欲睡的語文課，現在已是五月天，在高考沖刺的最后關頭，烈陽發出了奪命的招數。 說起這個我真的好倒霉阿，全班只有我會慘遭太陽的照射！ 原諒我不會用高一學的太陽高度角來解釋這個問題，我每次都只能在心里哀嚎熱啊熱啊。 我垂著腦袋，努力想要移動自己的位置來遠離可怕的光線，但事與愿違，無論怎樣努力都走不出那個討厭的座位圈。 我在語文老師寫字時厭惡地回頭看那輪烈日，不料視線下移時和徐舟航的眼睛撞個正著。 我晃神。 那個表情那個目光我這輩子都記憶猶新。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嘴角微微上挑，徐舟航的坐姿非常奇怪，讓他整個人呈慵懶的姿態，偏偏又動人心魄，格外耀眼。 后來，每每在內心詰問自己為什么會對徐舟航戀戀不忘時，我的回答都是： 那個微笑。 我回過頭，語文老師繼續唱著奪命的催眠曲：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倏忽，落在我胳膊上的光不見了。 我愕然回過頭，徐舟航正抿著嘴角笑，他就坐在第四排的窗邊 是他，拉上了窗簾。 我也笑了。 我想自己那個時候的笑容肯定憨態可掬，書上說，只有碰到喜歡的人時，女孩子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笑得合不攏嘴，笑到只能用手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太張揚。 我的腦海里遽然冒出一句話 他一笑，我就輸了。 -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寂靜的空氣。 每每在這個，我都會萬分悔恨為什么不上網查一下怎么設置手機鈴聲，但是每每之后，我都會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我又做夢了，夢到從前，夢到楊許顏向徐舟航表白的那一天。 我探出半個腦袋，從床頭柜子上摸過手機，迷迷糊糊地接通了電話。 是陳鏘。 我的怨種閨蜜。 不像別人給閨蜜介紹男朋友介紹優質化妝品啊什么的，自從身邊有了陳鏘這個二貨大小姐，我的體重不知不覺地從一百一十斤漲到了一百二十斤。 好吧，雖然但是，她會直接送我化妝品。 她說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情人節。 電話那邊的女人聲音爽快：寶貝，快下來，我在你家樓下。 你在我家樓下干什么？還沒睡醒的我堪堪從床上爬起來。 腦袋痛得厲害。 你忘了？說好要去我學校任職啊，今天可是開學第一天！ 哦，我想起來了。 高考成績出來以后，我那大三了忙著理傳文，開始搞政治的史詩級jiejie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替我報考了北京師范大學。 而我在陶九九的房間里睡得像頭豬，在酒精的催眠作用下，我竟然夢到了徐舟航和楊許顏的世紀婚禮。 什么啊，他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錢舉辦世紀婚禮。夢里的我還這么嘟囔了一句。 而站在我身邊的人笑著接過話題：我許你的婚禮，一定比這還要聲勢浩大。 我想看看這人長什么樣，但夢里的光線太亮，那男人又長得太高，我只能看到他的喉結很性感。 第二天九點多的時候，我才死氣沉沉地從床上爬起來，習慣性地張口問：陶九九，今天早晨吃什么飯？ 陶一一從她房間里蹦跶出來，不咸不淡地把關于我前途命運的事情一聲擲下：我給你報考了北京師范大學。 我還沒有反應來，察言觀色的陶九九就沖進了廚房，拖鞋被踏得哐哐響。 愣了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是在和我商量還是在通知我？ 陶一一白我一眼，當然是在通知你，我已經給你報名了。 陶一一本來以為我聽到這個消息后一定會和她大鬧一場，出乎她的意料，我在愕然之后嗯了一聲，回到房間追劇。 陶一一也晃晃頭，回房間里繼續專研法律課本。 她當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她老妹在貢獻了自己的初吻還差點貢獻第一次的時候，被悲慘地宣告暗戀破產。 昨晚的同學聚會上，我是最后一個知道徐舟航打算去南方體育大學的人。 - 我很平淡地過完了自己的大學四年，比扯淡的高中三年還要乏味。 這四年里除了混了個畢業證書、把學校圖書館吃了個透，我最大的收獲就是知道了哪個時間點去小吃街最high。 當然，陪我生死之交一碗酒的人是陳鏘，一個不僅有錢還除了唱歌什么都會的大小姐。 畢業不久我就聽從父母安排考了高中教師資格證，成功進入公立高中做語文教師。 我在那所公立高中教了三年的書，邊工作邊考了研，然而，在我過完暑假打算繼續為早日帶火箭班的學生而奮斗時，陳鏘把我挖到了一所的私立高中。 陳鏘是我大學里最好的朋友。 電話那端的陳鏘嘿嘿笑，我跟我爸說了我不想繼承財產，他氣得一哭二鬧三上吊，但是過了兩天就同意讓我走個后門當個校長玩玩，你來不？ 大概是怕我不同意，她繼續下猛料：你來嘛你來嘛，那個學校有一個特別帥的體育老師，那顏值那身材絕對是你的菜！不來別后悔！ 大概是心有不甘，一說到體育生，我就想起了徐舟航。 所以我直截了當，月薪。 只要錢夠，其實什么都不是問題。 隨你啦，我就是想和你繼續闖蕩江湖。陳鏘就差沒來一番感天動地的表白。 行。 就這樣，我被挖了墻角。 而今天是開學第一天，陳鏘開著她特別拉風的宏光MINIEV接我到學校。 你開這車去學校真的合適嗎？我一下樓就看到她特別惹眼的車。 陳鏘滿不在乎：你指哪方面？只要我喜歡，哪有什么合不合適的。 我上車，系好安全帶，陳鏘剛踩下離合器，一高興，好運來張口就來。 幸好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歡快已經爬滿了陳鏘的面龐，在她一展歌喉之前，我連忙問：你上回和我說的那個長得帥的體育老師，叫什么名字呀？ 陳鏘什么都好，就是唱歌不好。 她能把唱出物種滅絕的憂傷感，我已經被她曼妙的歌喉折磨了整個大學，不想在畢業之后繼續被她折磨了。 陳鏘壞笑，怎么，還沒見面就惦記上人家了，嘖。 我得看看他的名字符不符合我的審美。 陳鏘好整以暇，行行行，知道你們這種愛寫青春傷痛文學的文青對好聽的名字有特殊的認同感，但是他的名字我忘了。 她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簾。 窗外的風景一幀一幀地往后退，車內開著空調，不會感到悶熱。 她訕笑，但是，七七，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可以拒絕接收。 你說。 那個精神小伙好像有女朋友，我立刻瞪了她一眼，陳鏘連忙打馬虎，寶貝，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要不然怎么可能向你安利，我當然知道你一直潔身自好、清者自清 我無語：你還是閉嘴吧。 沒就沒了，老娘剛好被傷了，男朋友什么的見鬼去吧。 陳鏘卻不聽，補一嘴，哦，他的女朋友姓楊，名字可好聽了，但是我忘了 我沒再理她，所幸這個女人沒有唱。 但是當車開近校門口，我欣賞窗外風景的視線突然被吸引，連撐在腿上的胳膊都不知何時被放了下來。 真的是他啊。 沒想到，真的還能再遇到他。 或許是陳鏘的宏光MINIEV真的太拉風了，他竟然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淡淡的視線從宏光MINIEV身上掠過去，他繼續和站在他身邊的女人說話。 哦，是楊許顏。 陳鏘停好車，見我的目光一直都留在校門口那邊，她在下車之前還苦口婆心地勸說：哎，這都怪我，你別看了，再看那男人也不可能屬于你，一看他女朋友就是那人間絕色啊，咱真的比不上 我不說話，陳鏘竟然莫名其妙地慌了，她探過半邊身子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被迫偏過頭看著她。 陳鏘的表情看上去下一秒她就會痛哭流涕聲淚俱下：七七啊，你可千萬不要做什么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出賣道德倫理的事情啊，實不相瞞，你可是我手里的王牌 我禮貌地提醒：該下車了。 怎么可能不心動，又怎么可能道德淪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