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絕
回絕
阿厘收拾妥當后沒著急吃包子,支開窗子,晨曦愈盛,外頭院落空曠,烏桕嫩綠色的枝葉間停著兩只小雀,被她的動靜驚得撲騰了幾下翅膀。 阿厘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輕喚十九的名字,便見十九輕巧從房檐翻下來。 她為了方便把濕發包在巾子里,盡數露出整張嬌艷的鵝蛋臉,身上還有著似有若無的皂莢香氣。 十九一雙眼不敢看她:進屋說吧,外頭不方便。 阿厘便讓開身位,等他進來又將窗子關好。 你知道是誰幫我換的寢衣嗎?這是她現下最關心的事! 十九了然:姑娘放心,是侯府的婆子。 阿厘吸了一口氣,沮喪道:你還不如讓我穿著外衣睡呢,我還以為能瞞住呢。緊接著又問:好生奇怪,怎沒人過問我的去向? 您放心,旁人都以為您下午被派了別的活,那婆子也是我們的人,都會為姑娘遮掩的。他笑著安慰道,相較秀山之時,絲毫不避諱侯府已經安插進了世子的人。 感受到鼻端的清新味道更明顯了,又不著痕跡地離她更遠了些,補充道:而且過幾日安排妥當之后,姑娘就隨我們主子走了,哪用再cao心這邊的是是非非。 ???我阿厘聞言一驚,心下慌亂,只怕自己醉酒時胡言亂語應了琮世子,這才麻煩十九費心費力地來管她。 十九,我能不能托你件事?她帶著點懇求的神情,眼尾像小土狗似的下垂,卻又在末端隱約的勾起,黑眼仁又大又亮,十分漂亮。 十九心頭忽然震動一下,趕忙移開視線,撓了撓頭:姑娘跟我客氣什么,幫您辦事本就是應該的。主子很要緊她,其實在秀山時他就瞧出來幾分,只是沒想到過了小一年他們才定下,現下自己的差事便是安排好阿厘姑娘,再看主子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應該的。阿厘只以為他是把她當作了自己人,咬了咬唇,滿是歉意地道:我暫時還想呆在侯府,昨日吃醉了酒可能胡言亂語了,方讓你們誤以為我要隨世子建府去,實在是抱歉。請一定幫我轉告世子,勿要替我費心了。 什么?十九微微張嘴傻眼了,怎么也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個。 他對女人一竅不通,目瞪口呆良久,腦子轉的飛快,猜測她在生悶氣。 姑娘可是介意這闔府的賤奴欺辱您?您放心好了,過不了多久他驀地停頓,還是換了個口風:過不了多久肯定讓他們吃教訓! 又解釋道:要是不高興主子沒及時幫您,這也是個誤會!里邊的探子不曉得您的身份,這事都沒往上報,主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現在您十九還要再說什么,卻被阿厘紅著臉打斷了。 你這么說話我好不習慣,我們之間就別您來您去的了。而且我是真的不想走,跟你說的那些個都沒關系,習慣就沒什么的。她故意笑起來,以示過得還不錯。 只有天知道她心里多酸澀,無論如何,實在是太幸運了,世上還有人是記掛著她的,還肯幫她出氣。 為什么呀?十九不解:這有什么好呆的,沒一個好人! 阿厘想說是有的,周克饉就很好很好,云竹也挺好的,但是她跟周克饉的事還沒定下,她現在沒法說。 另一方面,她總想瞞著世子,生怕他曉得后會連帶著厭惡她起來。 心里那點小九九令她羞愧,總覺得對不住他的關照。 只找了個沒法反駁的理由:就是,就是侯府有我爹娘生活過得痕跡,在這的話就感覺他們還在我身邊似的。 爹爹娘親,原諒女兒,她發誓只說這一次。 哦十九嘆了口氣,這就不好辦了,但有了理由總歸能去交差。 那好吧,我這就先去回稟主子,桌上的包子是我去早市的杜記買的,您趁熱嘗嘗! 好嘞,謝謝你!她真心實意地道。 您別跟我客氣。十九就沖她抱拳行禮,轉身走了。 阿厘趕忙福了福身回以一禮。 窗子又被支起來,還有幾分清冷的晨風吹動桌上的油紙袋。 阿厘坐在凳子上,拿起一只胖乎乎的包子塞進嘴里,豬rou配細芹,油脂滿口,外皮松軟還浸滿了湯汁,好吃極了。 一共有四個,阿厘狼吞虎咽的全吃了個干凈,還好昨日吃了頓大餐頂著,要不然她還得舔手指。 這段時間就不饞了!再吃伙房的剩飯剩菜也無所謂啦,這兩頓足以令她堅持一個月了! 阿厘高興起來。 之后的日子,她好像成了透明人,沒人愿意理她本就正常,居然也沒人欺負她了,不知十九用了什么法子,讓她境況好受了許多。 期間,十九又過來了一趟,帶了琮世子的意思,只道隨她心意,不做勉強。 阿厘反復跟十九確認周琮真的沒有因此生她的氣后,才放下心來,只覺得圓滿了。 此外,被十九遞給了她一張信箋,上面鸞飄鳳泊地寫著阿厘親啟,便是琮世子寫給她的了。 阿厘非常驚喜,她是識字的,可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她還未曾接到過其他人的信,這實在珍貴。 十九暗暗記下她的反應,回去之后如數稟告給了周琮。 那日的霞光萬丈,從窗外探入,映照她的側臉,趁著其他人不在,阿厘端坐床上,鄭重其事地展開這封帶著淡淡的墨香信箋。 「余月安: 衣服完工,仍需赴澎莊親試。 房前槐花盈串,值得一觀。 另附九連環解法六種,若有不明,可令十九捎回信與琮?!?/br> 阿厘心虛,默默把后邊好幾張的九連環詳解口訣折好,同依舊嶄新的金環放在一起,僥幸想到,世子不會真的來考教她吧! 而且,她都快忘了澎莊的衣裳了,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這小事,等哪天得了空閑是要過去看看的,不為了衣裳,不為了滿樹槐花,也要為了世子的心意。 南風飄白日,光景西馳流,綠樹漸蔭濃,露荷翻流螢 日子匆匆而過,幾場大雨過后,已是盛夏時節,天氣明顯暖了起來。 晴空萬里,是下午日頭正毒之時,阿厘打了一大盆水刷洗夫人的繡鞋,豬鬃刷會勾傷精致的繡線,她只能一點點用手輕輕揉搓。 她洗完最后一只,正翻著手腕擦拭額頭上的細汗,便聽遠處有人隱隱約約的喧鬧聲,一個小廝高聲喜道:公子明日便歸家了??! 周克饉明日到家! 阿厘猛地起身,還沒等眼前陣陣發黑的眩暈感過去,就忍不住咧開嘴角,高興地跳了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