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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皇上出神過,尤其是在討論正事的時候??墒沁@會兒,雷宇晨明顯感覺到帝王……心不在焉。皇上沒有看他們,也沒有在看地圖,他只是半合著眼睛,長長的漆黑睫毛里有流光漫漫。他立足的背後,窗外的雨霧中盛開了一簇白色火焰般的梨花,仿佛連天也要吞噬殆盡,風煙俱凈,天山共色。於是雷宇晨也失神了一下下,然後就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被幽禁在蕭華宮將近十載的帝王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宮里的梨花開的和今日一樣繁華。他還是個剛剛提拔上來的小兵,頭一次入得宮來,個子長的還沒有現在三分之二高,傻乎乎的跟著玄甲衛穿梭在香花綠徑中。他雖是從山野間入宮,此刻,卻覺得宮里的天地比外頭的山水更廣闊,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他當兵,是因為不想餓肚子,而混入宮,則是為了更高的薪餉。可是直到升入羽林軍的那一天,身側都是挺拔森立的軍甲和兵士們,站在這些人中間,看著遠處的帥旗在風中飄蕩,雷宇晨體內就突然爆發出了熱血少年所固有的,闖蕩天地的豪氣。於是那個時候,他有了一個幾乎是遙不可及的目標────要做人上之人!在羽林軍中也罷,在小分隊中也罷,總之,人上之人就好。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刻苦,比任何人都努力,冬練三伏,夏練三九。當別的兵蛋子還在被窩里打鼾的時候,他就已經頂著黑夜里一顆一顆閃耀的星光,在校場里面扎扎實實一拳一腳的練習基本功。功夫不負有心人,每當雷宇晨和同僚比武,而總是能輕輕松松撂倒別人的時候,他心里慢慢就有了一絲隱約的滿足的驕傲────自古英雄出少年。終有一日,他將取代朝堂上那些站都站不穩的白發將軍們,取代京城中那些只會斗雞走狗的世族子弟,建功立業,名留青史。總之,前途越想越光明,越想越燦爛。雷宇晨常常在打拳的時候會突然停下來,抬頭去仰望浩瀚煙淼的星空。那一條星光璀璨,白練倒掛般的銀河,似乎在替他照亮一個嶄新無比的人生。他渴望,渴望戰場的黃沙和鮮血,渴望橫刀立馬草長鶯飛,渴望胡天八月的飛雪,渴望一人當先,於百萬大軍前單人單騎,劈裂沖殺的壯烈!那才是男人該有的奪目璀璨的一生!他幾乎能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在發燙沸騰,似乎要奔涌出血管,咆哮翻騰。可是現實比他想象的更加冰冷殘酷。在一次校場的比試中,他明明打倒了對手,卻因為對方是世家出身的貴族子弟,他就被隊正判了犯規,眼睜睜看著那個被他鼻青臉腫的小子得意洋洋的站在校場中央接受“第一勇士”的贊譽,而他自己則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場外,惱恨的幾乎咬斷了牙齒。氣憤難抑之下,他怒沖沖的轉身而去,尋了一個清凈的地方發泄情緒。那一天,梨花開的好盛烈,白的近乎於猙獰,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唉,氣什麼呢?”在他不爽的踢打一棵無辜的粗壯梨樹時,樹上終於傳來了不耐煩的責問聲。那個聲音比風吹琳瑯還好聽,有種琉璃湖水的清澈氣息,他聽了心口一震,緩緩抬頭看向樹上。壓壓花枝間,拂花葉凄凄,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梨花像雪雪,森森盛開如一線刀鋒,劈開他的視線。一個身姿修長的少年斜靠在樹枝上,仿佛被極纖細的樹枝托著的一只輕盈的鳥。他的發是披散的,很長很黑很柔軟,漆黑的末梢垂在雨霧般菲薄艷麗的緋色衣袍上。從雷宇晨仰視的角度看去,少年壓低松落的襟口里,一線白玉鎖骨隱隱凸起,妃色衣袖在枝頭簇雪般的梨花堆里慢慢鋪開,宛如徐徐綻放的火焰,美得霸道,艷壓那一天一地凄艷盛烈的白。少年看到他呆滯的模樣,微微挑了挑嘴角,然後折腰一縱,躍下地來。身後遠處宮燈嫋嫋,少年一頭未束的柔軟發絲在空中散開幾縷,絲線般妖嬈的纏繞在眼角眉梢。雷宇晨被這樣的美貌震懾到無言以對,目光在少年的頸子間掃了又掃,猶豫再三,才從那優美的喉結曲線上確定出來了他的性別。然而,雷宇晨的目光在觸及到少年手腕間華麗精致的黃金細鏈裝飾時,立即摻雜了一絲厭惡。────又是一個吃飽了沒事做的貴族子弟!仗著高貴的出身,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每日游手好閑招貓逗狗,就能隨意踐踏別人的努力和尊嚴的家夥!“喂,”少年在看到他皺眉扭頭的動作的時候不禁微微浮起一笑,語調輕佻,“大個子,你氣什麼呢?臉色都憋青了?!?/br>雷宇晨沒好氣的從鼻子冷哼一句,“比武了!”少年揚了揚眉頭,“輸了?”雷宇晨“哈”的冷笑一聲,“怎麼可能?”少年眼角眉梢微微染上笑意,手指頭接了一片打旋兒飄散的梨花,再輕輕吹走,“喲,那麼就是贏了?贏了還生什麼氣?”雷宇晨怒目而視,可算是找到了宣泄情緒的出口,驟然大踏幾步走到少年面前,滔滔不絕的將自己校場受到的打壓和委屈一股腦傾瀉了出來!“贏了?贏了怎麼樣?又有誰知道!還不是被人判輸!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貴族少爺,正事不干天天偷jian?;?,練功的時候不見人影,上場的時候就拿權勢壓人!明明技不如人還厚著臉皮搶別人功勞────”說到激動處,雷宇晨眼前一花,這美貌的少年似乎就變成了那位仗勢欺人的世族子弟,他拳頭癢癢的,提起氣就想輪上遷怒的一拳!可還沒等他動手,就看到少年仰頭大笑起來。“喂!你……”雷宇晨怒目而視。他被隊正冤枉,明明是第一的嘉獎卻變成了犯規的處罰,這等天大的委屈在這個少年這兒居然得不到半點同情,反倒被嘲笑的像是碰見了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