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程歲亦心不在焉待在實驗室，一早上過去工作毫無進展，大家以為他因為昨晚送爛醉的室友回來后還沒休息就過來幫忙太累所導致的，紛紛勸他先回去睡一覺。

    然而程歲亦自己很清楚哪怕躺到床上也不會睡得著，他根本不困，昨晚在夜店遇到何遇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意料之外的欣喜，他沒談過戀愛，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看得出來，何遇對他也感興趣。

    但是昨晚聊得好好的何遇突然就離開了，雖然當時真的很晚了，但是不至于連個聯系方式都來不及留。

    程歲亦上大學前一直和姥姥姥爺生活在一起，姥爺是退伍老兵，一直對他管教很嚴，姥姥卻是相反，總是說：真是的，你自己是老頭就要我們歲歲也像個小老頭一樣？

    總是趁姥爺不注意，帶他去嘗試那些時髦的事，還記得七八年前姥姥到G市旅游，見到一個雙色發型的jiejie，回來后天天跟他說對方多漂亮多時髦，接下來那個暑假甚至帶他走進了理發店。

    那天姥爺跟往常一樣從局里下班回家，一進門就看見客廳有個人頂著紅黑陰陽頭，還是渣男錫紙燙，那一刻，程歲亦都怕他會不會一口氣沒喘上來背過去。

    大眼瞪小眼了一晚，第二天姥爺還是帶他進了理發店，領了個光頭回來。

    本就因為是早產兒身體不好沒怎么出過遠門的他，那個暑假更是連家門都很少踏。

    自然不到怨恨的地步，但看著鏡子前的光頭，小小的程歲亦還是和姥爺姥姥置了很久氣，特別當姥姥看見自己的光頭劈頭蓋臉罵姥爺而姥爺居然把責任擔到他身上時，更無語了，莫名其妙的遷怒，奇怪的老太奇怪的老頭。

    一對截然相反的夫妻養出了程歲亦這么一個天真又不天真，世故又不世故的人。

    他在這男女之事上還是一張白紙，正如面對何遇這件事上，他好像知道她對自己的感覺，又不到完全明白的樣子。

    男女之間相互感興趣除了正兒八經的談戀愛，他好像搞不太清什么叫曖昧，什么叫養魚，說白了，就是傻。

    比如她對他到底是一時的興趣，一時的逗弄，還是什么，他沒有這種概念。

    午休時間，程歲亦離開實驗室，去食堂的路上被一個女生攔住問微信，程歲亦擺擺手拒絕，重新抬步時才看見前方幾米外站著一個身影，是他這兩天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何遇今天穿了一身純白，純白的貝雷帽，垂下的白紗微遮額頭，正面平淡無奇的白色七分袖連衣裙，袖子沒遮住的皮膚上是一雙白紗手套，一切都那么低調又不失精致，卻好像少了幾分她的獨特，那是因為她沒轉身，不然就會看到她的后背，后V領的設計，往下一整排的紅色紐扣直達裙尾，臀線最下開叉，拼接同色百褶布。

    還是那么耀眼，還是何遇該有的樣子。

    三次，無論是高鐵上的第一次見面，還是昨晚夜店的偶遇，亦或是今天，她的風格都不一樣，程歲亦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她，亦或是她就是如此多變，但每一個她，都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程歲亦遲疑了一兩秒，還沒向她靠近，何遇已經主動走了過來。

    為什么拒絕呢？何遇收起米白色遮陽傘轉頭向食堂方向走。

    程歲亦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跟上她的腳步回答道：不感興趣。

    何遇疊著傘開口：為什么不感興趣呀，多可愛一個小女孩，大學生，要談戀愛的，不然白讀了。話音一轉，停下手上動作，看向程歲亦又說道：還是，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

    程歲亦不知怎么回答，只是笑，接過何遇的傘，不知是真心想要幫她疊傘還是為了分散注意力，或許兩者都有。

    不一會兒疊好還到何遇手上，程歲亦開口：何遇...小姐。

    何遇放傘進包的動作頓了一下，笑道：這稱呼，有點怪。

    程歲亦想了想，再開口：何遇jiejie？

    何遇第一次被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成年人喊jiejie，女生對于年齡多少都會有些介意，但是她不知為什么沒有厭煩的感覺，甚至好像有些喜歡？

    壓下心中那股惡魔想法，何遇說道：還是學姐吧，我是這里畢業的。說罷走進食堂，來到她上學時最愛去的那家麻辣燙門前，然而卻已經變成奶茶店了。

    程歲亦因為她那句話走了會兒神，慢了一步，重新站到她身側，問：學姐想喝奶茶嗎，我去排隊。

    何遇搖搖頭說道：不是，以前這里是賣麻辣燙的，很好吃。

    程歲亦想了想，開口道：我知道有一家麻辣燙也很好吃，不過在另一個食堂，學姐要不要嘗嘗？

    何遇表示可以試一下。

    走出食堂時程歲亦讓何遇在超市門口等一下，他去買點東西，又反復確認何遇真的不需要喝水。

    何遇看著消失在超市入口的身影笑著搖搖頭。

    很快程歲亦買好東西出來，何遇看見他買了把傘，很大的遮陽傘。

    程歲亦開口解釋：外面太陽挺大的。

    何遇心里笑了又笑，沒有戳破他想和她撐一把傘的意圖。

    到達程歲亦推薦的那家麻辣燙，何遇夾好菜菜正要去稱重，程歲亦主動替她買單讓她到座位上坐好等他。

    何遇想要拒絕，程歲亦以有來有往為理由堵住她的話，甚至說了句昨晚的酒很好喝，薄荷味很香他很喜歡，看著周圍人的目光變得八卦，何遇也不好再開口，怕他再說出什么讓人誤會的話。

    雖然沒再拒絕讓他買單，無論是讓他端著兩碗麻辣燙穿過人群還是端完一碗接一碗，她都做不出來，店員叫號時程歲亦剛要上前就聽到身后何遇說要自己端。

    說真的，何遇已經好些年沒吃這種食物了，因為周眺胃不好。

    時過境遷，何遇覺得當年每兩天就要吃上一頓的麻辣燙好像也不過如此，太咸太辣太油。

    想著喝一口送的果汁解辣，還沒完全咽下去，就被甜得糊嗓子。

    抬頭發現程歲亦一口沒動，眼睛亮亮看著自己，何遇善意的謊言還沒過腦就出口了：跟我以前吃的一樣好吃。

    得到這句話程歲亦滿足地低頭動筷。

    還沒吃幾口發現何遇已經放下筷子，程歲亦吃完手里剩下的半塊牛rou也跟著停下。

    怎么了，接著吃吧。何遇看見他動作，說道。

    程歲亦表示自己也飽了，何遇也不好再說什么，給程歲亦遞過紙巾。

    程歲亦擦擦嘴角，猶豫再三，開口道：那學姐呢，大學時談過戀愛嗎？

    何遇終于知道他這頓飯在糾結什么，回答道：當然談過呀。

    程歲亦得到答案一臉更加糾結的模樣，何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見他再次開口：是我們學校的學長嗎？

    有的是有的不是。

    程歲亦萬萬沒想到何遇會是這樣的回答，那是不是代表學姐有過很多個男朋友，那自己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她會不會嫌棄。

    何遇大概想破頭都不會知道程歲亦是為什么露出這沮喪的表情。

    看了眼時間，快兩點了，何遇開口：今天工作日，你應該還有課或者什么事要做吧。

    程歲亦萬分后悔答應同學去實驗室幫忙，再不愿，也得過去。

    何遇看出程歲亦的糾結，說道：那還有時間不，陪我散散步消食？

    程歲亦自然積極響應，撐傘陪何遇在湖邊走了十幾分鐘，最后還是何遇嚴刑拷打才知道他下午還有事要做，把他勸回實驗室。

    下午回到實驗室程歲亦一改上午的咸魚態，同學笑說果然人還是要睡覺，你看休息仨小時回來人都變機靈了不少。

    程歲亦也不像平時那樣只是笑笑，反而調侃回去。

    實驗室所有人表示，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