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9）

    顧昭和周慕兩兩對峙著，在察覺到周慕的意圖后，顧昭踮起腳要去搶他的手機，周慕不給，兩人雖沒有出聲，但爭奪時的動靜還是在電話那頭泄露了出來。

    周慕剛喊了個宋字，顧昭就找準時機掐斷了那通已接來電。

    顧昭怒目相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周慕逼近顧昭，鼻尖和鼻尖只留著短短的一小截距離，他把剛才她問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那你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顧昭？

    顧昭又氣又急，她想拉開自己和周慕之前的距離，后者卻比她更快一步地拽住了她不肯放她走，顧昭被他一拽，身體的記憶率先一步跳了出來，她情緒激烈，像條在沙灘上胡亂掙扎的魚。

    周慕感覺到她的異樣，他忽然松開她，算是做出了讓步。

    顧昭語速很快，像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你知不知道宋凜聲是什么人？得罪宋家的下場你知道嗎？我上一個廣告，和我搭檔的男主角只是不小心貼了下我的臉，緋聞發出去，那個男演員直接就被封殺了，還有你知道我這兩年為什么接不到戲嗎？

    說到這，顧昭的神情變了，像一股激流撞到了前面擋路的巨石，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她的臉就由悲憤轉為了悲涼，外面都說，顧昭是傻白甜?；?，是綜藝花瓶，可你們真的以為我只是想賺快錢嗎？我踏入這個圈子的第一天起，就告訴自己要吃苦要努力，總有一天我也會站在各大影視劇的頒獎典禮上，成為臺上被人頒獎的，名副其實的那顆星。

    可我整整兩年沒接到戲，不過就是宋凜聲不讓人給我遞劇本，他不允許我和男演員搭戲，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一次的劇本是誰遞上來的，他金絲雀一樣地養了我整整兩年，雖沒有讓我在娛樂圈大紅大紫，但也保我綜藝資源不缺，讓我和我媽吃喝不愁，但我背著他簽了劇本合同來拍戲，既然忤逆了他，總也得付出點代價

    顧昭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了，她相信周慕已經知道她身上這些傷是怎么來的了。

    周慕很久都沒有說話，他竭力壓抑住那種難以名狀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樣子，就在顧昭以為他會對自己這番坦白給予嘲諷鄙夷或是直接無視的回應時，他卻淡淡開口問道，所以你當初離開我，真的是因為他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顧昭愣了片刻后才點頭，剛才大怒大悲的情緒已然消散，現在她的臉上，只留下一片麻木的平靜。

    然后周慕就聽到她說，是，就是你說的這樣，所以麻煩你以后，不要再來插手我的事。

    話已至此，她再也沒有其他想要表達的了，她轉身要走，邁了兩步后又被身后傳來的手機鈴聲給攔住，手機鈴聲鍥而不舍地響著，很像是某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作風。

    顧昭想繼續走的，但她害怕，她怕周慕接起，又怕他不接這個電話。

    正胡亂揣測著，就見前面猛地砸過來一個物件，剛才還活蹦亂跳的手機此刻正靜靜地躺在顧昭面前，顧昭看著地上這堆破碎的金屬肢骸，內里不斷翻涌的浪潮終于湮沒了。

    她知道從此以后，她和她身后的人，就只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作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