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夜游旖香（一）

    夜深。

    這會兒的秋家與白天時的人聲鼎沸截然不同，安靜的仿佛一座空城般，罕無人煙。

    下人們都睡下了，萬物皆靜，秋喜的房間本是早早熄了燈，這會兒卻又悄然亮了起來。

    秋喜獨自坐在鏡前妝發，粉嫩的小嘴抿了抿胭脂花片，變得艷紅，如奪目的海棠花色一般，惹人注目，惹人采擷。

    峨眉輕描，無須再多施粉黛，細致白嫩的肌膚便已勝雪，白里透紅，活脫脫便如從畫卷中走出的仙女一般，絲毫不沾半點凡塵世俗。

    秋喜靜靜看著鏡中的自己，頗有幾分癡迷，纖纖玉指不住摸向了鏡子的自己。

    眼前一切非鏡花水月，而真真切切，她便是她。

    *

    琴公子并未與自己約下確鑿的時間，秋喜裝扮過后，便躡手躡腳出了門。

    如此半夜，街上理應不見人影，可秋府的門口竟然停著一輛馬車。

    有人候著，那車夫瞧見秋喜，當即恭敬朝她福身，絲毫不敢怠慢，忙地搬來了杌凳，迎她上車。

    趣墨齋不在鬧市，不甚起眼的門面在如此深夜顯得尤為冷清。

    秋喜下了車，趣墨齋的門口虛掩著，但并未有人在門口相迎。

    里面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讓秋喜情不自禁將虛掩著的門推開，獨自走了進去。

    一如既往，穿過內堂便豁然開朗，走廊兩旁掛著照明的燈籠，隨著夜風如花般輕輕搖曳，夜景尤勝白天，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仍然是除了秋喜，便再無旁人。

    沒有端來面具的恭敬小廝，也沒有婀娜多姿的嫵媚侍女，更沒有笑臉相迎的諂媚老鴇。

    秋喜款款走入旖香院內，內里一片燈火通明，有一男子但見一臉愜意自斟自飲，他見秋喜走近，也并未起身相迎，不見熱情，只是緩了緩斟酒的動作，漫不經心抬眸輕掃過她一眼。

    襄王無夢，但那漫不經心的一眼卻是連日來記掛在秋喜心中的執。

    如今再現，秋喜仍舊無法招架，倏地紅透了臉，低臉垂眸，心當即有如被小鹿亂撞般，躁動得異常兇猛。

    她料過琴公子應當生得不凡，可沒曾想他竟是這般天人之姿，尤其是那雙眸，便是生生會勾魂的桃花眼，似水盈盈，似笑非笑，氤氳著的朦朧水汽教人迷惑陷入，不知不覺便被他俘虜了心。

    秋喜從未覺得自己這般失禮，竟只是被他看了一眼般手腳發軟，走不動道。

    他便像是一根羽毛，撩動著她內心最敏感的一處，惹得她心癢難當，觸及全身。

    秋姑娘，請坐。琴公子似笑非笑，似打量便了秋喜渾身，見她遲遲不動，便開口將她請了過來。

    琴公子的聲音不僅如天籟般悅耳，更像是有魔力一般，牽引推動著秋喜動彈，她也不知自己怎得就恢復了些力氣，順著他的話，款款行至他的對面落座。

    桌上擺著三幾碟精致的小菜，美酒兩壺。

    琴某不知秋姑娘的喜好，略備了些薄酒，還望秋姑娘不要見笑。琴公子淡笑著，親自替秋喜斟了一杯小酒。

    澄澈的玉露從壺嘴傾瀉，醇厚的酒香瞬間撲鼻，秋喜雖不諳酒道，卻也能聞出如此佳釀絕非尋常人家可得，秋喜實在好奇，這位琴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喜兒酒量不好，一會兒若是在公子面前出了糗，還盼公子莫要取笑。秋喜端得是一副嬌羞模樣，端起酒杯以衣袖半掩，與琴公子共飲一杯。

    入口的烈酒沿著喉嚨一路灼熱入腹，辣而不嗆，細品之下竟還淺淺摻加了幾分果香。

    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秋姑娘如此豪爽，讓琴某敬佩，琴某再敬你一杯。琴公子嘴角的笑意似乎比剛才更加顯眼了些，又再替秋喜斟了一杯。

    秋喜端莊淺笑，假裝糊涂，裝得是不知這易入口的酒也便更易上頭，陪著琴公子又再共飲數杯。

    醉翁之意不在酒，便看他們之中誰才是真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