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溫泉
二十四、溫泉
* 連日陰雨。 已是深秋,陰雨密得叫人心煩意亂,本就冷風瑟瑟,如今還多上濕氣,單是往窗外看一眼好像就要惹上一身陰郁。 落地窗再大也沒辦法在陰天變出明亮的自然光,分明剛起床,天空就暗得像是下午三四點,我躺在床上看了一陣子陰天,只覺得渾身都要濕透了,連枕頭都濕漉漉的。 依稀記得昨晚做了什么夢。 好像是以前的事情,但又記得不太清楚。 應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想泡溫泉說起來,我名下好像就有一間溫泉旅館。 溫泉?我才不要,都說了不去你家開的店,電話那頭丸罔惡聲惡氣地回應,況且就在隔壁,開窗叫一聲就到了,你打什么電話???! 欸,我說,那我豈不是要一個人去? 丸罔陸:不想一個人就別去。 真的不陪我呀? 我今天有事,雖說努力冷淡,郁悶卻從聲音中流露出來,有個雜活要做。 明明在家呢。 都說了是雜活,雖然出不去,你想過來倒是可以 我才不要。 爽快地掛掉電話,我迅速跑到衣帽間,打開泳衣的柜子開始思考:穿哪件呢? 泡溫泉當然要穿泳衣,哪怕只有我一個人也一樣,況且那家店雖說提供泉水引入房間的服務,真正比較舒服的地方卻在地下的天然溫泉溶洞,當然要到那個位置泡呀。 雖說我經常被說泡澡還穿衣服很奇怪就是了我有很大的心理負擔啦,沒辦法在那么多人面前赤身裸體的。 最后選了藍色波點分體式。 經常在エロ游戲的女主角立繪身上看到一模一樣的泳衣。 永遠的藍色波點。 要出門的時候,我打電話給阿孝。 喂、派一輛車接我。 鈴奈?你要過來嗎? 你那是什么語氣,我才不要,只是單純要出門。 欸、那真是遺憾呢。我在這邊、等你好久了。 我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兩秒:那就請您等著吧。 于是掛掉了。 說起來,秋翔到底在做什么危險的事???十次里有八次電話打不通,剩下兩次信號還特別不好,那個格子都變成紅色警告了。 下樓時發現司機還是淺野。 淺野先生都快要成為我的專屬司機了,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會影響您的正常工作呢?做這種無聊的事。 請您千萬不要說這種話,這是我們該做的。淺野實話實說,不做的話老大會殺掉我的。 阿孝真討厭。 殘暴的首領是不會有人擁護的。我嘟嘟囔囔。 淺野假裝沒聽見。 他到底有多殘暴???!連得力屬下都根本不反駁的! 大概是快到冬天的緣故,中等規模的旅店已經快要滿客,問了問認識我的前臺,說是連下個月都快預定滿了。 日本人真愛泡溫泉。 我畢竟算是店主,有專屬房間的特權,倒是不擔心沒地方住。況且我記得有人說過,這處會所同一時間最多接受荷載量30%的客人,為了打造所謂安靜清幽的高端環境,連房間距離都非常遠。 總覺得反而是很容易發生兇案的背景。 * 溶洞內部有幾塊藥浴格子,功效各不相同,有助眠放松、也有嗯?這怎么明晃晃寫著類似于催情的文字,到底為什么要設置這種藥浴。 說是溶洞,其實并不是完全地下,而是半露天的,大概被有意修繕過,哪怕下著雨、蘊著一層光的巖石依然明亮柔和,洞外青翠綠植被錯落雨滴打濕,時而墜落一片樹葉,輕飄飄落在地面。 懶洋洋坐在溫暖的水中,聽著不遠處雨滴打落葉片的聲響,不知是藥浴真的起作用還是溫水的作用,我的意識忽然斷了幾拍。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咦。 剛剛是睡著了嗎? 水沒過胸口了、有點缺氧 勉強從水中站起來,披著浴巾走上去之后,感覺眼睛也開始發黑。 到底睡了多久啊、缺氧到這個程度,心臟跳個不停,劇烈得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披著浴巾、從直達通道慢慢挪到房間門口的路上,眼前終于不再一片黑暗,缺氧的狀況卻還沒有減輕,我只好扶著墻捂著胸口反復調整呼吸心跳還是很快,呼吸每每到胸口就被堵住一樣,胃里一陣陣犯惡心,又沒什么可吐的東西,沉甸甸壓下去,壓得身體搖搖欲墜。 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我從小就這樣,不算容易生病,卻很容易不舒服,哪怕只是多洗一會兒澡都容易缺氧,更別說忽然在溫泉水里睡著了。 不會死也不會暈倒,就是很難受。 記憶中有一次去朋友家游泳,游得太久、忍不住把胃里的東西吐了個干凈,把她們嚇壞了,從此把我當做嬌花憐惜,生怕杉田小姐出什么問題 未干的水珠順著松松攏成丸子的發尾向下淌。 雖然內部有地暖、身體還是開始冷了。 腳步聲。 總之、還是快點回 沒事嗎?思緒被莫名熟悉的冷淡聲音打斷。 應該是過路的好心人吧。 稍微、泡得有點久,我勉強說,沒關系的,請您別在意。 結果剛走一步,冰涼發麻的腿就一軟,要不是被異性發涼的指尖接住,或許就直接跪在地上了。 抱歉。 眼前又開始發黑,我低低地喘了兩口氣,才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攥著好心人的小臂,整個人都跌進他懷里,被半是抱著地提起來,麻煩您了。 剛想掙脫,卻發現對方的手指牢牢扶在手臂,好像沒有松開的意思。 奇怪,到現在為止,沉默的時間是不是有點長? 寂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我困惑地問,那個、不好意思?我的房間就在前面您是想送我回去嗎? 一瞬間扶在手臂的指尖收緊了。 嗯。好心人低低應了一聲。 他似乎比我高不少,聲音從發頂傳來。 說起來,我明明對成年男性很怕的,這個人、從身后扶著我,離得這么近,居然沒有誘發恐懼,真是好神奇。 自己走來長得叫人絕望的路,被人護送著反倒很快就到了。 我打開指紋鎖,被妥善地放在床上,聽見他一言不發便要離開的腳步聲,連忙抓住他的手挽留,那個、要不然,留下來一起吃個飯什么的?剛剛真是幫大忙了,要不是您,我可能還要在那里待很久呢。 不要隨便邀請陌生男人進房間。他冰冷地說,你已經結婚了吧。 啊,戒指,還戴在手上。 剛剛被扶起來的時候,他手上好像也有類似的、金屬冰涼的觸感。 但他的手更涼一點。 但是、只是吃個晚餐而已呀?視野仍然模糊,心跳漸漸恢復正常,我不解地問,您不愿意的話、我也不會逼迫的,總之真的很感謝 好心人慢慢把我的手扯開,異常冰冷的觸感讓我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不需要。 他只是這么說。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眼前忽然又開始閃,明亮多色的絢爛燈光將視野渡上一層模糊得像幻境的色彩,青年站在床邊、微垂著頭,似乎在看我,又好像只是在出神,高傲冷漠的身姿像一道映在水面的竹影,只消一陣清風,便會消失在蕩開的漣漪。 喂。 我輕輕叫住了他。 你為什么知道我的房間? 他沒有回答。但這也不重要。 模糊得像幻境,反常絢爛的色彩將那雙總是流露淡漠光澤的桃花眼暈染成我認不得的顏色。 您要留在我的房間嗎? 冰涼的溫度覆在眼上,投射無邊際的黑暗。 他似乎笑了一聲,笑意與溫度一樣、幾近于無。 你總是邀請男人到自己的床上嗎? 仿佛又是羞辱、又是痛恨,男性俯身低聲問,聽不出是恨我還是恨自己,聲氣仍帶著冰冷的笑意。 我討厭這種語氣。 于是說:是呀。 跟著他一起、甜蜜地說,我最喜歡被陌生男人侵犯了。 肩膀被不可阻擋的力量從后壓在旅館床鋪中央,側臉被按進柔軟的羽絨被,被迫側著頭、視線只能望見垂下的和服系帶。 越過搖晃的布料,視線落在畫了整墻的浮世繪,占了半面的白骨與紅裙冶艷的女性,色彩蒼白黯淡、襯得那鮮紅血一樣猩亂。 他沒有吻我。 泳衣輕而易舉脫落。 真方便啊。 各種意義上,都很方便。 我對他來說,一定也是一個 非常方便的存在吧。 * * * * 啊哈。 鈴奈對大哥是有恨的。 從她的視角來看,自己是被單方面拋棄的那個。 她并不期待什么結果,只是無法接受被那樣輕易地丟下。 真是方便啊。想要使用就可以使用,想丟下也可以隨便丟下,我對你來說,就是這樣的用品吧。 她是這樣想的。 * 至于大哥的角度。 他很虐的女主角每一句話都在虐他 * 順帶一提,那個浮世繪是歌川國芳畫的,講的是瀧夜叉姬替兄報仇的故事,是藝術鑒賞能力為零的我為數不多能欣賞的浮世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