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無能
66 無能
宮殿在眼前巍然而立,他們由王爺領著,一路順暢地進入了皇上的寢宮。 飲花與寂行跟著王爺向侍疾的妃嬪行過禮,恭敬地站在一旁,并不四處張望。雖是第一次入宮,卻也知皇宮規矩森嚴,不是能隨意放肆之地。 王爺向皇后道:臣弟將法師帶來了,皇嫂衣不解帶照顧皇兄好些日子了,還請先回宮休息,臣弟在此看著便好。 岳王帶來的人太年輕,皇后有些放心不下,問:有把握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行與不行,皇嫂還請應允試上一試。 皇后猶豫一番,妥協道:那就勞煩岳王了。 她帶著另兩個妃嬪出去,路過飲花身邊時,飲花即便沒有看過去,也感受到了皇后極具壓迫感的視線。 他們一行三人與幾個宮人留下,偌大的寢殿,竟不覺有多少和暖的人氣。 那位從未謀面,只在百姓口中口口相傳的皇上就躺在那兒,須發尚未全白,正當盛年之末,卻已經幾乎沒有生氣。 皇宮的風水自不必多說,屋子建造朝向、物件擺放皆合乎情理,也就叫飲花對所見越發不安。 他并沒有任何異象,只是例行著人世間簡單的生老病死,如今行將就木,不過是任何一個尋常人都會到的階段。 她不動聲色對寂行搖了搖頭,寂行會意。 他相信飲花的判斷,做什么都無濟于事,卻至少還可以再多做些法事積累陰德。 如此快的速度便得出結論,未免顯得過于武斷。 飲花繞著皇上的床榻轉了幾圈,走到他床頭那角,猶豫一下才問:王爺能否幫我幾個忙? 自然。 那請王爺先撐開皇上的眼睛。 王爺一愣:??? 飲花又復述一遍,抬手在自己眼前虛虛比劃兩下示意,王爺這才過來,如她所說的做了。 再請王爺探一探皇上膝蓋以下的位置,是涼是溫。 王爺: 真要如此放肆嗎? 飲花抿唇,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王爺視死如歸地看了她一會兒,xiele氣,轉頭對昏睡之中毫無意識的皇上說:皇兄,多有冒犯。 王爺沒有用多長時間,只是飛快地探手進去,左右動了幾下,便很快將手從衾被里拿出來,臉色也跟著不太好。 泛涼 他隱約察覺到這不是好事,果然空氣中最后一絲微弱的輕松氣息也沒了,飲花拿捏著措辭道:若王爺堅持,還可以找找有沒有其他能人,我與寂行,恐怕無能為力了。 王爺沉默了半晌,忽而壓低嗓音,抑制著怒氣道:放肆! 宮人們頓時跪了一地,寂行神色突變,立時拉著飲花一起跪下。 他伏低姿態:飲花出言不遜,但求王爺饒恕。 那你說,還有沒有什么法子? 這是他們首次看見王爺發怒,響在頭頂的聲音帶著沉沉的壓迫感。 無論岳王平日如何平易近人,到了這種時候,總還是教人不免想起,何為身份上的云泥之別。 他們該對他始終抱有敬畏之心,不能有一刻的懈怠,伴君如伴虎,伴王亦如是。 寂行沉著答: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然貧僧也只能做到誦讀佛法、祈福超度之事,治病醫人、預知生死卻不能 。 寂行垂眸,眼底是華貴精美的鞋尖。 若王爺要貧僧誦經為皇上祈福,寂行萬死不辭。寂行說完,伏地敬拜。 飲花開口:民女所知的皆是野路子,卻也只奉行眼見為實,若王爺想聽好話,民女不是不能說,唯恐欺瞞王爺,又欺瞞圣上。 她說完,與寂行做了同樣的舉動。 他們盡量將態度拿捏得不卑不亢,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王爺輕嘆口氣。 是本王出爾反爾了,明明允諾過護你們無恙。 他將他們扶起,方才的怒意已從他身上消散,唯余沉靜的悲傷在周身翻涌。 王爺靜靜望著他如今唯一的兄長,道:怨不得你們,早知道是如此,只是總難以相信,才讓你們也來走一趟。罷了,罷了 這是飲花第無數次面臨生死,比寂行更甚。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即便是帝王之家,到了生死離別的關頭,所流露的親情與尋常百姓亦無多大差別。 只除了,她與寂行的命,此時并不捏在自己手上。 萬幸是岳王的確只有那片刻陌生的發怒,冷靜下來后,恢復了如常的溫和,只是有些懨懨。 當他們出了宮殿,回到外頭幽長的回廊,都也稍微放松下來。 然而只松弛下來幾秒。 迎面走來另一個衣著矜貴的高大男子,前頭有人替他掌著燈,走到他們面前,才讓人看清這張在夜色里稍顯黯淡的臉。 玉冠束發,深青色衣袍加身,面容俊美而眉眼凌厲,向岳王還算恭敬地叫了一聲王叔后,他看向飲花寂行二人的眼神,則像極了在看什么不入眼的玩意兒。 此乃三殿下,裕王殿下。岳王介紹道。 見過裕王殿下。 謝裕騫并不領受,睨了他們一眼,冷冷道:說到底還是我太醫院無能,父皇病重,竟淪落到要請和尚來醫。 他不屑地冷哼一聲,與岳王辭別后,便徑自朝皇上的寢殿去了。 天子推崇佛法,作為皇帝的兒子,他卻似乎背道而馳。 飲花還有些沒緩過勁來,只聽岳王略帶歉意地對寂行道:師父莫要介懷,裕王殿下是對我朝僧寺制度有些意見,并不是單針對師父一人。 無妨。 那本王送二位回去? 兩人點頭,走著走著,不約而同回頭看了眼寢殿的方向,繼而對視一眼,看見各自眼里默契的擔憂。 山雨欲來,恐有什么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