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尋人
01 尋人
清覺山的山道常覆落葉,縱是每日都有掃地僧來清理,一年到頭也只除夕這一日最干凈。 一百零八級青石階由山上鋪下,一青衫女子繞過上山進香的信眾拾級而上,清脆鈴音灑了滿山路,她步履輕快,很快便到了清覺寺山門口。 一個小和尚正在灑掃,她將腰間掛著的鈴鐺拿食指堵上,緩步走過去正色道:小師父,請問大雄寶殿要往哪里尋? 小和尚立刻停下動作,沒顧得上看人便抬手行了個佛禮,垂首恭敬道:施主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便是了。 那女子頓時笑出聲,說:你且看看我是誰。 飲見旁邊有其他香客經過,寂安把要出口的話咽回去,朝他們行了禮,見人走遠些才漲紅著臉說,飲花jiejie,你又拿我尋開心! 不逗你了,寂行在何處? 師兄應當是在禪房誦經。 知道了,飲花摸了把他的小光頭,說,你這頭發又該剃了,怪扎人。 寂安摸著頭頂困惑道:明明前日才剃過啊 手心觸摸到一片光滑,等他察覺又被戲耍之時,鈴聲當啷,飲花已隱在深林后。 寂安恨恨念了句阿彌陀佛,又繼續掃起地來。 小師父,試問寂行師父在何處??? 寂安下意識地心口一縮,抬頭見來人確是正經香客,才道:師兄正在禪房誦經,不知施主有何要事? 兩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剛問話的那個開口道:師父莫怪,我表妹此番從滄州趕來,便是想聽一聽寂行師父的誦經法會。 近些日子似是都沒有安排,施主若是要聽便過些日子再來。 表妹忙道:若只是想見一見他呢? 亦需改日。 那剛剛那女子怎就能去? 原來她們剛才便跟在后頭,無意間聽見了他們的一些對話。 寂安一愣,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聽旁邊的表姐攔住她說:那是小佛主,自然與我們不同。 小佛主是什么? 表姐輕搡了下meimei,示意她不要多問,又朝寂安道:多有叨擾,我們拜一拜佛祖便離去。 寂安微微頷首,見她們才是真往大雄寶殿去了,方才要解釋的話到底沒教她們聽見 那位施主略有不同,亦算半個我寺中人也。 - 飲花一路跟多個相熟的僧眾打了招呼,才來到寂行的禪房。 整座清覺寺,除了住持湛空大師的住所,大抵就只他這里最清靜。 飲花行至他門前,規律的木魚敲擊音混著誦經聲隱隱傳出。她想了想,沒敲門,只用力晃了晃腰間的鈴鐺,估摸著他也該聽見這動靜了,才輕緩地推門進去。 屋子里只點了盞油燈,寂行背對她正在打坐,未有半分要停下的跡象。 旁邊還有個空余的蒲團,飲花輕車熟路地過去坐下,手支在矮桌上托著下巴就這么盯著他看起來。 當地有個說法,百姓來清覺寺,求福、求財、求子、求平安、求姻緣還有一句,求寂行。 寂行師父成為信眾間口口相傳的名號,一是因他年紀輕輕卻資歷不淺,講經又講得極好,二則,他天生生了副好皮囊。 佛家講求善緣,寂行既有善面,便多的是擠著山門要進來看他的香客。 眼下他正垂眸誦經,長睫在頰上投下長長光影,鼻梁高挺,兩道濃眉走勢凌厲,臉部輪廓也刀削斧鑿一般,這股子英氣勁兒若說是出家人,倒像個武僧。 望著他便容易出神,飲花坐著的姿勢越發不規矩,大喇喇伸出條腿出去,不小心踩著了他的膝頭。 寂行抬眸,平靜看過來一眼,飲花默默收回腿自覺坐好。 兩人未說一句話,寂行又繼續念起了另一篇經文。 聽著聽著,飲花只覺昏昏欲睡,忽而外頭有人敲門,接著寂安那孩子的聲音響起來:飲花施主,有人從山下來尋你。 知道屋里有師兄,寂安便不敢叫她jiejie,只拿尋常的稱呼來喚,飲花忍著笑望了眼寂行,終歸還是起身。 她走到門邊,開門前才想起來什么似的,背對著他說了句:我走了。 - 寂安個頭只過她的腰幾寸,看著甚是可愛,飲花問他:可說了是什么事? 沒說明白,只是看著火燒火燎的。 好,就去,飲花走出去幾步,回頭又道,燈快沒油了,記得給他添上些。 寂安應下,這才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屋門又一次被打開,這回進來的腳步聲不摻什么鈴音。 寂安先是恭敬叫了聲師兄,隨后添了些燈油進去,完成妥當后見多出的一個蒲團在地上躺著,便彎腰抱起,還當只他自己能聽見似的小聲念叨:明明都收好了,飲花jiejie一來,果真又要拿出來折騰。 他將其收進柜子里,師兄還在誦經,便道:師兄,寂安告退。 門闔上后,一室空寂。有些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好似從未出現過。 寂行閉上眼,將心經念至第二遍。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