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睡覺

    四十五分鐘。

    林山奈保持著剛才打電話的姿勢，連動一下都覺得是褻瀆了什么，她等了四十五分鐘，等來了她想見的人。

    年歲越往后，她越覺得那個傍晚，自己是中了邪。

    她是一個很容易空虛的人，腦子一閑下來，就會發慌，上廁所的間隙都要多準備幾本讀物，以防自己太過無聊。

    最夸張的一次，她手機沒電，手邊也沒有打發時間的東西，她甚至把藥品說明書一字不落地看了好幾遍。

    等待木青來的那四十五分鐘，她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干等著，絲毫不覺得時間流淌緩慢。

    原來，等待的過程，也可以如此迷人，甚至有些上癮。

    那之后很多年，她很少再有過那樣，無所事事又幸福滿滿的時刻，像是巧克力熔巖蛋糕挖開后，流心的那一瞬，她久違地覺得幸福。

    門鈴響了，木青那特有的低沉聲音傳來，山奈，是我。

    林山奈雀躍地起身，腳還是麻的，身上依舊是那條浴巾，但此刻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她忍著小腿到腳底酥麻的感覺，奔過去給他開門。

    木青看清她的那一瞬，受了驚嚇般睜大了雙眼，下意識地快速進了屋，關上了門并反鎖。

    他說不清，是怕被突然有人出現，看到門后的人，還是害怕有人看到，他看到了門后那樣的人。

    那一瞬，沒時間給他思考清楚。

    他選擇了進屋，沒有逃走。

    林山奈終于抓到了他，笑著看他，木青，我真的腳痛，你扶我過去好不好？

    她伸出了手，木青接住了她的手，她傾倒的時候，他本能地將她攬在自己懷里，于是感知到了她的體溫，冰冰涼涼的，不像是剛洗完澡的溫度。

    他單手放下了自己的包，隨意堆在玄關處，然后踩掉了鞋子，踏上玄關，徹底踏入她的私人領域。

    他沒說話，雙手將她打橫抱起，路過了洗碗臺和浴室，一路往床邊走，然后將她放在床上。

    林山奈以為他要做些什么的時候，木青將她安置好，又直起身，離開了。

    暮色四合，隔壁傳來鄰居洗衣機的放水聲，還有更遠處摩托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再仔細些聽，還能聽到不知哪個鄰居家的電視節目的聲音。

    林山奈以為，此時此刻，zuoai，再合適不過。

    木青卻無視了此刻的絕佳氛圍，又走到玄關處，翻出了兩包泡面，擱在電磁爐邊，打開水龍頭洗手。

    林山奈驚訝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我還沒吃飯，你餓不餓？我帶了兩包。

    ......

    ......

    林山奈對他的無語，大概有宇宙那么大，喘勻了氣，沒好氣地回他：沒吃。

    她像是故意，從被子里翻出來，一把扯掉了身上的浴巾，將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展露在他眼前。

    木青平靜地轉過臉，穿件衣服吧，晚上還是有些冷的。

    林山奈更加氣結，行，我穿件衣服。

    風花雪月，轉瞬便成柴米油鹽。

    她換好衣服，吹干頭發，打開冰箱，找出了一把上海青，又拿出兩顆雞蛋，往他身邊走。

    她一過來，木青立刻走了，避她如蛇蝎一般。

    她忿忿地打開水龍頭，開得太大了，激烈的水流砸在綠色的菜葉上，水花四濺的。

    她兀自生氣的時候，木青到了她身后，一手撐在洗手臺的邊沿，一手去把水龍頭關小了一點，像是將她整個人攏在了懷里。

    林山奈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看著他那好看的手，說話都有些不順溜，你......你干嘛？

    木青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說話時，像是湊到了她的耳邊。

    離得太近了。林山奈只有這個念頭。

    他平靜地陳述事實，我換了家居服，出來看你在浪費水資源，就把水龍頭關小了一點......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收回手的時候，攬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抱在了自己懷里。

    然后，突然發現，現在很適合擁抱的樣子，就抱了你一下。

    說抱一下就一下，他立刻松開了手，后退一步，又走到她的身側，打開了換氣扇的開關，掀開了鍋蓋，撕開泡面袋子，將面餅和調料放進熱氣蒸騰的沸水里，順手把那兩個雞蛋也打了進去。

    些微的蛋液黏在手指上，他又將手伸到水龍頭底下洗手。

    林山奈終于找回了理智，抓住了他的手指，親自給他洗。

    對，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撩你的。她說著話，還不忘在他手上摸了兩把。

    木青抽回了手，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所以，沒必要。

    你他媽！

    林山奈心里罵他一句，按耐住了脾氣，報復性地把他的衣服當毛巾，掀開他的T恤擦干凈手，轉身離開了。

    吃吃吃！自己做去吧你！

    木青接過了洗菜的工作，看出了她在生氣，不解地問她：你為什么要生氣？吃飽了才有力氣做別的啊。

    林山奈正在氣頭上，懟他道：做什么？你不會還帶了工作來吧？

    木青笑了，目光澄澈，陪你睡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