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這里！

    容凝從半落的車窗里沖蘇莞爾打招呼，蘇莞爾看到后，避讓著湍急的車流穿過人行橫道，打開后車門上了車。

    等很久了吧？容凝抱歉地看著蘇莞爾，遞給她一盒瑞士卷，回去可能會堵車，你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不用了，今天有同事生日，請我們吃了蛋糕，現在都好飽。蘇莞爾謝絕了容凝的好意，轉頭和葉璟岳打起了商量，能麻煩繞路去下錦福酒家嗎？我有些東西要買。

    替我哥買海鮮粥吧？葉璟岳乜了眼蘇莞爾，那種自以為看穿她企圖的目光讓她難堪，又變成了欠揍的討人厭的模樣，現在才來獻殷勤，是不是太晚了些？

    如果你昨晚一直陪在我哥身邊，或許今天我哥也不會病得那么重。醫生說他差點肺部感染，把奶奶都嚇哭了。

    葉璟岳，你今天的話怎么這么多！容凝沖葉璟岳生氣，干脆拆了盒瑞士卷塞進了他的嘴里，專心開車知不知道？

    葉璟岳不滿地冷哼，咬著蛋糕不同容凝計較。

    蘇莞爾垂下眼睛端坐在后座，她想也知道他的情況應該會不大好，之所以忍著擔心沒有聯系老宅，是因為她知道她的關心總是多余，倒不如裝得沒心沒肺些，被念叨上幾句總好過做個不被需要的。

    到了錦福酒家，蘇莞爾先下了車，葉璟岳在周邊臨時找停車位，叮囑她買完東西就過去與他們匯合，晚高峰路上容易堵車，太晚回去，你那粥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知道的，你找到位置給我發定位。蘇莞爾點頭，轉而又問坐在副駕駛的容凝，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我順便一并幫你買了。

    我想吃蟹黃湯包。

    兩個夠嗎？

    買四個吧，葉璟岳插話道：我哥也喜歡吃。

    好的。

    蘇莞爾沒再拖延，轉身小跑著進了錦福酒家。

    店里生意好的出奇，前臺小姐穿著玲瓏旗袍，接待她點單，然后很抱歉地提醒她如果現在用餐可能等待時間需要很久。

    我可以等，蘇莞爾沒有異議，退回到大堂的等待區那兒給葉璟岳打電話，我這邊可能要耽誤一些時間，或者你先帶凝凝回去。

    沒關系呢，莞爾，我跟阿岳先在商場這邊逛下，你快好了再給我們發消息。

    蘇莞爾松了口氣，收了手機后還給容凝發了個不好意思的表情包。

    容凝回了個大笑臉，打趣她說是不是害怕葉璟岳生氣。

    容凝：有時候，阿岳一板起臉來我也挺怕他的。

    蘇莞爾：不是害怕，葉璟岳一生氣就會變得特別幼稚，跟他溝通好麻煩。

    容凝舉著手機捂嘴笑，葉璟岳攬著她的肩膀把人往懷里帶，湊近了屏幕看兩人的聊天記錄，好啊，膽子變肥了，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說我壞話。

    誰讓你對莞爾的態度這么不友好的？

    那誰讓她這么笨，這么久了都沒讓我哥喜歡上她！

    容凝面色一滯，臉上的笑突然就淡了，其實她都明白的，只是假裝鴕鳥好讓大家都好過些，所以呢，你這是想干嘛？讓阿和愛上莞爾，好減輕你對他對我的罪惡感是不是？

    是啊，葉璟岳冷笑，居高臨下地箍緊了容凝的手腕，就算是我用了卑鄙手段，你也只能是我的，大哥就不該對你還存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葉璟岳，你簡直不可理喻！容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葉璟岳，我們已經不是你想的那樣了，麻煩你不要惡意揣測任何人好嗎？

    呵，是不是我多慮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做的那些事我哥都清楚，你猜他能忍到什么時候？

    他不是那樣的人！

    容凝顯然是氣急了，努力維護葉璟和的模樣叫葉璟岳生氣，那你說說他是怎么樣的人？容凝，你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勸你收收心思，再有下一次說這種話，我不能保證會做出些什么事情來。

    你威脅我？容凝氣得想哭。

    隨你怎么想。

    車廂里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滯澀，蘇莞爾望著坐在身旁低頭失落的容凝，猶豫地拆開打包盒問她，等這么久餓不餓？要不要趁熱吃？

    不想吃了。容凝的情緒明顯沒有剛才分開之前高了，膩在蘇莞爾肩膀上嘟囔，我們快回去吧，爺爺奶奶該等著急了。

    蘇莞爾不明所以，摸上容凝的臉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特地多買了一份海鮮粥，你要吃嗎？

    吃吃吃，她是豬么，你這樣一刻不停地喂？葉璟岳態度依然惡劣，踩下油門出了停車場，我們就是剛才逛累了，你讓她靠著休息會兒就好了。

    蘇莞爾將信將疑，貼著容凝的耳際小聲交談，他是不是又惹你生氣了？

    嗯。容凝眼睫沾淚，縮在蘇莞爾身邊假寐，莞爾，到家了你記得叫我。

    睡吧。蘇莞爾張開備在后座的毛毯，將容凝裹了進去，回去我給你做檸檬蝦吃。

    這回換孟清清等在院子里了。

    葉璟岳的車剛開進前院，孟清清就攏著披肩靠近了等他們下車，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帶大嫂轉道去了錦福酒家買粥，回來的路上就堵住了，更何況今天還是周五，交通情況您可想而知。

    孟清清面有郁色，抿著唇不知如何發泄。買粥本是她向蘇莞爾提議的，眼下這番狀況倒也不好多做苛責，最后便只好道：快進去吃飯吧，廚房里正給你們熱著排骨蓮藕湯。

    葉璟岳應了聲好，沉眸睇著倔強走在前頭的容凝。盡管他仍心下有氣，但最終還是妥協地追上了容凝，將她一把攬過禁錮在了懷里。

    你走開！不要碰我！容凝起了性子，嬌蠻地沖葉璟岳又踢又咬。

    孟清清揚聲讓葉璟岳注意分寸，蹙眉不贊同地看著容凝，都是當mama的人了，怎么還耍小孩子脾氣。

    mama，葉璟岳欺負我！容凝是不怵孟清清的，抖著肩膀哭得可憐，他剛才還兇我來著。

    混賬東西！凝凝現在是什么情況你不知道嗎？孟清清立刻調轉矛頭指向葉璟岳，再敢放肆就趁早給我銷了假去，省得在我眼前闖禍添亂。

    我周末就要回去了，您再想看到我也難了。葉璟岳翹著嘴角沖孟清清傲嬌，到時候您就是想看我闖禍我也沒時間跑您跟前來。

    孟清清最看不慣葉璟岳的有恃無恐，哼嘲道：你以為你就稀奇了？你不在我還有你大哥呢，怎么著我都能有人陪。

    容凝樂意看葉璟岳吃癟，縮在他臂彎里偷笑。

    葉璟岳佯怒，打橫抱起容凝，你倒是瞧開心了？看我怎么好好治你！

    容凝摟著葉璟岳的頸項尖叫，討饒地向孟清清求救，mama！葉璟岳要打我呢！

    小心著孩子些！孟清清瞧著兩人又是惱又是怒，真要鬧出了事兒，看你爸怎么對你家法伺候！

    我有分寸。葉璟岳讓孟清清寬心，頭也不回地把人捧擁著進了屋子。

    孟清清拿葉璟岳沒辦法，頭疼地看著前頭玩鬧的兩人。她立在檐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記起落在最后的蘇莞爾，下午阿和的熱燒好些了，你要先上樓去看看他嗎？

    我把海鮮粥盛出來就上去看他。

    這樣也好。孟清清點頭示意。

    沉默的尷尬籠罩在兩人之間，孟清清試圖引起些話題來打破這種安靜，周末要住在這兒嗎？阿和的傷總歸是要靜養些時日才能好的，如果你們急著回江南里，似乎就不大方便了。

    我都可以，看阿和的意思好了。蘇莞爾其實不太習慣這樣稱呼葉璟和，只是礙于孟清清在場，總要扮演出幾分親昵來的。

    別太依著他了，有時候你也要有些自己的脾氣。下午蘇莞爾說的話孟清清還記得，別光說的好聽，有些事也該叫他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逼著他慢慢朝你靠攏，你們之間的關系才能好起來。

    蘇莞爾有片刻的怔忪，知道了，mama，我會記在心上的。

    嗯，我希望不久也能聽到你的好消息。孟清清意有所指，阿和年紀也不小了。

    蘇莞爾垂著眼睛盯住腳尖，輕聲說：我們會努力的。

    陳姨特地為葉璟和燉了鮮姜雪梨湯，盛在骨瓷小盅里讓蘇莞爾帶上去給葉璟和。

    蘇莞爾謝過陳姨，又在托盤上碼放了海鮮粥、涼拌萵筍絲和一碟糖醋蘿卜，才端著晚餐上去看葉璟和。

    葉璟和正坐在窗前看書，聞聲微抬了眉睫望向門口處，見來人是蘇莞爾，神色淡漠地復又低頭去看手中的書。

    蘇莞爾猜他還在為昨晚的事生她的氣，后來她仔細想過，那些話她確實說的過分了些，所以眼下倒是她尷尬得有些不知所措，來回蕩著視線逡巡了屋內一圈，才摸著鼻尖小聲道：身體有好點了嗎？陳姨說你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我從錦福酒家打包了海鮮粥，你要不要嘗嘗看？

    你拿走，我不吃。

    不吃東西，身體怎么能好得了呢？蘇莞爾蹲坐在矮幾旁抬頭望著葉璟和，mama說你喜歡吃錦福酒家的海鮮粥，今天我下了班過去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

    她試圖拿孟清清來增加談判的籌碼，可葉璟和依然不為所動。

    我為我昨天跟你說過的話道歉，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對，但是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所以這一次你就原諒我了好不好？

    你這樣又算是什么意思？對于蘇莞爾的示好，葉璟和大為怫郁，闖了禍再博取諒解，你不覺得很荒謬么？

    我不是有意的。蘇莞爾辯解道：只是一時糊涂說錯了話。

    可我不想也沒有義務為你的錯誤買單。葉璟和放下書本，眼神凌厲，蘇莞爾，道不道歉在于你，而原不原諒在于我，我想就這件事情上，我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

    蘇莞爾沒想到葉璟和的反應會那么劇烈，一場談話不歡而散。當她站在門外看著那碗漸涼的海鮮粥時，第一次體會到了滿腔誠意落空的無力感。

    孟清清站在樓梯下等著蘇莞爾，見她原封不動地把粥拿了回來，不由輕嘆了口氣，他還是不想吃嗎？

    嗯，昨天晚上我跟他吵了架，他現在還在生我的氣。

    是關于阿岳跟凝凝的吧？

    蘇莞爾不意外孟清清的了然，沉默地端著餐盤看海鮮粥里的那只蝦仁。

    我原還認為你是個聰明的，想不到是我走眼高看了你。孟清清扶著扶手，難得向蘇莞爾好心建議，如果你還想同阿和在一起，我勸你少在他面前提起阿岳跟凝凝。

    mama，您在這件事上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呢？蘇莞爾直視著孟清清，忽然不合時宜地鼓起勇氣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她其實也沒有看上去的那么勇敢，只是心里覺得，都已經得罪了葉璟和，再得罪一個孟清清，情況好像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

    葉璟岳跟我說，容家搬出大院之后是他先找到的容凝，我對此不大能理解，憑事實講，葉璟和的心思比葉璟岳的要深，就算是容凝不告而別，可這到底是小輩之間的情感糾葛，容家并沒有隱匿蹤跡的必要，難道葉璟和靠一些留下來的線索就真的找不到容凝嗎？

    所以你想我對你承認什么呢？承認我暗中偏幫了阿岳么？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要您能告訴我事實就好。

    事實就是這完全是你杜撰的陰謀論！阿岳與凝凝的事，我不比阿和知道的要早，當初對于他們在一起的情況我也覺得很驚訝，只能說可惜阿和晚了那么一步。

    mama，您這樣說真的能做到問心無愧嗎？

    呵，蘇莞爾，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這樣沒禮貌地來質疑我？孟清清滿臉怒容，指尖攥緊了扶手冷笑道：你從小到大的家教就是讓你用這種口氣堂而皇之地對長輩這么說話的？

    mama，我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蘇莞爾誠懇道：只是

    只是什么？孟清清拂袖站上樓梯最下頭的木臺，沖著蘇莞爾身后冷道：葉璟和，這就是你娶的好妻子！

    蘇莞爾背脊一僵，她不敢回頭，也不知道葉璟和究竟聽到了多少談話的內容，只能拿指尖掐緊手心讓自己冷靜。

    替我去倒杯水。葉璟和走到近旁，把空了的水杯拿在蘇莞爾眼前晃了晃，溫水，謝謝。

    蘇莞爾默默接過，孟清清仍在生她的氣，她卻不明白葉璟和將她支開這是意欲何為。

    去吧。葉璟和在蘇莞爾背后輕推了一把，問問陳姨有沒有新買的檸檬，有的話麻煩幫我切半個進去。

    我還沒有跟她把話談完。孟清清強勢地不準蘇莞爾離開，你難道就不想聽聽我們都聊了些什么嗎？

    孟清清的聲音漸高，葉璟岳和容凝聽著聲響走出了餐廳，站在廊下好奇地望向這邊。

    我不想知道。葉璟和少有地表現出了幾分固執的倔強，我尊重您和她之間的談話隱私，因此您可以不用告訴我的。

    那我偏要說呢？

    那您最好找個合適的機會，我們私下里談。葉璟和已經不指望孟清清放蘇莞爾走了，他第一次主動握住她稍顯冰冷的手，想帶著她離開。

    阿清，別跟孩子們耍脾氣了。老太太恰恰好地在這時被陳姨攙扶著走了出來，笑瞇瞇地招呼幾人回去吃飯，都在等你們呢，再不吃菜就要涼了。

    阿和也一起來吧，我讓小陳給你做了小米湯，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老太太發話，孟清清才斂了怒氣，乜了眼蘇莞爾后踩著軟拖兀自進了餐廳。

    葉則章正跟葉老爺子對坐小酌，見妻子氣咻咻地進來，不由擰眉道：怎么了這是？

    孟清清斂眉不語，老太太跟著打圓場道：就是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話，你別那么一驚一乍的。

    葉則章當然不相信老太太說的，孟清清這人雖然嚴肅正經，但鮮少會當眾發怒，事出必有因，只不過眼下場合不大對，他不好問得更深入。

    容凝慣常是活躍氣氛的那個人，招手喚蘇莞爾過去吃飯，莞爾快來，湯包再不吃味道就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