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自從周一早上和葉璟和打過照面之后，蘇莞爾就一直沒有再見過他，不過原本他們能遇見的機會就不多，兩個人很多時候可以說是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周一下午，家政阿姨給蘇莞爾發微信問這周想吃點什么，她好提早準備了放在冰箱里，這樣等到了飯點的時候他們可以方便做來吃。

    家政阿姨是孟清清找過來的，蘇莞爾不敢把和葉璟和分居的事情告訴她，只能隱晦地表示最近正在減肥，至于葉璟和想吃什么可能要麻煩阿姨再單獨詢問。

    家政阿姨當然不會為了這些瑣事打擾葉璟和，她和最初認識葉璟和的蘇莞爾一樣，莫名對疏離的葉璟和發憷。

    那我就準備些雞翅和排骨吧，反正怎么做都好吃。阿姨自作主張道：蔬菜的話就買些圓白菜、番茄和黃瓜好了，可以給你拌沙拉。

    就按阿姨你說的辦好了。

    水果你想吃什么？牛奶還要買嗎？

    牛奶和水果都不要了。蘇莞爾感嘆于阿姨的體貼，這周可能不怎么在家吃飯，買太多容易浪費。

    那我就買點蘋果，這個放冰箱能儲藏得久些。

    好的，謝謝阿姨。

    說完了要緊事，家政阿姨又苦口婆心地跟蘇莞爾科普起了節食減肥的危害，勸她還是要規律飲食不要盲目追求苗條，說如果有需要的話她可以做些紅豆薏米粥給蘇莞爾利水除濕。

    蘇莞爾不知道自己無心的謊話讓阿姨如此重視，出于愧疚和感動便給她發了個紅包，并向對方保證會按時吃飯。

    那紅包阿姨卻沒收，只是再三叮囑蘇莞爾要好好照顧自己。

    蘇莞爾盯著那行字發呆，自父母在幼時那場車禍中喪生之后，已經鮮少有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了。她不知該作何回應，怔愣了良久才倉促補上一句謝謝。而那個紅包，憑著蘇莞爾的堅持，阿姨方才在不好意思地連聲道謝里收下了。

    周三下午是學校特別規劃的興趣課，主課任課老師不得占用課堂教學。蘇莞爾在上完了六年級三班的英語課之后，便跟年級教學組長請了小半天假趕回了江南里。

    她約了五點的搬家貨車，司機中途打電話過來跟她確認時間，說路上堵車可能要晚到一刻鐘。

    蘇莞爾表示理解，趁著這會兒功夫又把她住的一樓客臥打掃了一遍衛生。

    其間杜辭秋發了條消息過來，說今晚可以準時下班，問蘇莞爾需不需要過去幫她整理房間。

    蘇莞爾回復說不用，但邀請了杜辭秋下班后去那兒一起吃晚餐。她網購了些底料，正好可以跟杜辭秋一起吃火鍋。

    杜辭秋：那我先回家一趟，把我媽整理出來的盆栽給你送過來。

    蘇莞爾讓杜辭秋慢慢來，她這邊要等搬家師傅，時間可能不會太早。杜辭秋回了個知道了的表情包，之后就暫時下線忙工作去了。

    搬家師傅近五點半才到江南里，下了車就忙不迭地向蘇莞爾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來的路上實在是太堵了，怪我預估錯誤沒提早出門。

    沒事的，蘇莞爾倒沒覺得什么，路況不由人，她總不好拿這種事情來苛責師傅，晚高峰堵車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搬家師傅團著笑臉夸蘇莞爾脾氣好，我上一次接的客戶，就遲到了兩三分鐘他就要給我打差評。我們跑貨車的風吹日曬的也不容易，說給他便宜幾塊算是賠禮道歉他也不要，到最后就差給他跪下來了。

    蘇莞爾笑笑沒接話，抬起收納箱就要往車后備箱里搬。搬家師傅哎哎哎地把人攔了下來，說：你去車上坐著吧，這些東西都讓我來搬。

    蘇莞爾依言便去開面包車的推拉門，正要上車時卻聽到身后一聲猶疑的呼喊：莞爾jiejie？

    來人是住葉璟和樓下的蔣鈺彤，她是蔣氏實業老板的小女兒，年初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據傳蔣鈺彤與父親蔣振國新娶的太太夏煙勢如水火，蔣振國沒辦法，所以特意在江南里給女兒購置了套房產以求家宅安寧。

    晚上好，蔣小姐。蘇莞爾禮貌回應道。

    蔣鈺彤牽著她那條吐著舌頭的薩摩耶，疑惑道：莞爾jiejie，你這是要搬家嗎？接著又指了指那輛外觀染了些灰塵的小金杯，難以置信道：這車真的沒問題？

    蘇莞爾能夠意會蔣鈺彤的震驚，住得起江南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何況還是買下頂層復式的葉璟和。

    當初兩人在電梯與蔣鈺彤偶遇時，小姑娘就絲毫不掩飾對葉璟和的崇拜，當然，這其中的七成或許要歸功于葉璟和的皮相。

    只是我搬走而已。蘇莞爾向蔣鈺彤解釋，末了又自覺幽默地補充道：服務平臺上，師傅的好評度挺高的，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小姑娘，您可別小瞧了我的小金杯！師傅搬完了東西蓋上后車廂的車門，大手拍著車身驕傲道：我這車，拉得了貨載得了人，經濟不費油，大個子坐著也能伸展得開腿，不比那些個豪車差！

    蔣鈺彤噗嗤就笑了，嬌俏地睇著師傅道：您自己買的車自然說好啦，但我可不聽信你那些胡謅的瞎話。

    怎么是瞎話呢？我說的就是事實！

    搬家師傅較了真，欲與蔣鈺彤就車子的問題展開討論，但蔣鈺彤可沒這閑心耗在這兒陪師傅曬太陽，下頜微揚道：jiejie，我去遛狗啦！

    嗯，再見。

    一直蹲在蔣鈺彤腳邊的那只薩摩耶早就等得著急了，一聽可以走便撒開腳丫子往前竄將出去，蔣鈺彤拽著狗繩小跑步跟上，等跑出去些距離后又特意回頭瞧了眼蘇莞爾，那拉長的目光里似藏了些隱晦的深意。

    蘇莞爾駐足回望，她猜到蔣鈺彤大概是把自己歸類于蔣振國小嬌妻的那種群體，以為她是騙財又騙色的那種人渣，但蒼天為證，她跟葉璟和結婚的這一年多來，兩個人至今連擁抱都不曾有過，而至于每月的生活費，她也盡力做到了和他共同承擔。

    如果非要說占便宜的話，可能就是蘇莞爾住在江南里的這段時間里都沒有向葉璟和付過房租。不過起初就是葉璟和提的結婚，況且他比她大那么多，也算得上是老牛吃嫩草了，蘇莞爾想干脆就耍賴一回占下葉璟和的便宜好了。

    離開前，蘇莞爾隔著車窗最后看了眼矗立于江南里中心那棟高樓的樓頂，全當與過去這一年多來的，跟葉璟和的同居生活做了個無聲的告別。

    杜辭秋到得比蘇莞爾更早些，她在小區附近的商場泊好車以后就抱著送給蘇莞爾喬遷的禮物慢悠悠沿著普安路走了過來。

    搬家師傅的小金杯停在了一樓的樓道口，幫蘇莞爾把東西都搬上去之后就風風火火地走了。蘇莞爾探身輸完了密碼，打開門讓杜辭秋先進房間，怎么拿這么多東西過來？

    還不是我媽，她知道你要開始一個人住，擔心你吃不好，特意做了些鹵牛rou讓我給你送過來，剩下的還有我爸旅游買回來的風味香腸，這個煮飯特別香，你可以拿來做香腸煲仔飯。

    杜辭秋邊說邊把裝了食物的環保袋先拿進了廚房，然后又回到門口搬杜媽給蘇莞爾的那些花草苗。

    我媽給你拿了薄荷、盆栽茉莉和多rou，哦，還有幾株月季花苗。我那天看到陽臺貼墻粘了細的鐵絲網，這種月季爬藤能力比較強，等攀墻開花了一定好看。

    蘇莞爾和杜辭秋一起把東西搬到了陽臺上，其中還有杜媽貼心打包好的幾個新的加侖盆和兩袋子營養土。

    這么多這么重的東西你是怎么拿過來的？早知道應該讓你在停車場等我的，兩個人一起搬至少不那么吃力。

    你當我傻呀！杜辭秋以手作扇打風道：我是先把東西放在了小區的傳達室再去停的車，回來的時候保安大叔看我一個人辛苦就順道幫我搬了些。她四下里看了看，問道：你有能送人的小禮物嗎？大叔幫了忙我還沒來得及謝人家。

    可樂要嗎？昨天我去辦寬帶，人家送了我一箱飲料。

    你拿兩瓶給我，我送下去謝謝大叔。

    蘇莞爾便走進廚房，從下面的櫥柜里翻出兩瓶可樂遞給了杜辭秋。

    杜辭秋一拿到就風風火火地換了鞋出門，留下半敞開的防盜門送進來漸涼的晚風。

    此時屋外的天光已近暗淡，室內還沒來得及開燈，昏沉沉一團墜在了暗色里。

    蘇莞爾倚住廚房間的門框，環顧著這個新居，突然就有點想哭。她其實是不大愛哭的，但可能是因為從今天開始就要正式與葉璟和劃清界限了，讓她多少覺得有些難過吧。

    當初和葉璟和結婚的時候，蘇莞爾天真地以為他其實是有點喜歡自己的，一個男人娶一個女人，如果談不上喜歡的話，那結合在一起豈不成了對彼此的折磨？

    可后來她想明白了，葉璟和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身份角色，一個迷惑外人的無法窺探和打擾他生活的角色，至于扮演這個角色的人是誰，葉璟和可能并不太在意。

    我回來啦。杜辭秋打破了滿室的寧靜，舉高了手里的東西展示給蘇莞爾看，那大叔好熱情，還回贈了我兩個自己種的番茄。

    杜辭秋把番茄拿進廚房洗了，問蘇莞爾道：晚上我們吃什么？

    吃火鍋嗎？如果不想吃我們也可以出去，附近商場挺多吃的。

    那就吃火鍋好了，大叔送的番茄倒還派上了用場。

    蘇莞爾便隨杜辭秋的喜好下單了些蔬菜葷食，趁著派送的間隙和她一起整理搬過來的衣物書籍。

    朝南的主臥帶了個飄窗，蘇莞爾鋪了塊淘來的軟墊，又把之前杜辭秋送的玩偶抱枕放上去充作裝飾。

    你還留著這只恐龍??？

    嗯，是你送的嘛。

    杜辭秋抱著恐龍去捏它的前肢，笑道：也不算是我送的，當年老大結婚，飯都顧不得吃跟一群小娃娃搶玩偶，我記得為搶這個還把老大家的侄女兒弄哭了，氣得人奶奶急赤白臉地跟我們著急，被老大知道了還嘲笑我們兩個幼稚來著。

    那時候你問我這個玩偶好不好看，我就知道你打了它的主意。

    誰讓你像小狗一樣直勾勾地盯著這個玩具看的？

    我盯著它看是因為這恐龍的表情太憨了。蘇莞爾揪著恐龍的臉頰沖杜辭秋笑道：是不是憨憨的很呆萌？

    杜辭秋看了看恐龍又看了看蘇莞爾，調侃道：這么傻乎乎的，倒跟你有三四分像。

    有嗎？

    怎么沒有？杜辭秋趁著眼下的話勢終于問出了那個盤亙在心里的問題，所以你這樣傻乎乎地搬出來，是真的打算跟葉璟和離婚嗎？

    差不多。

    杜辭秋的急性子上來了，什么叫差不多？雖然說婚姻自由是沒錯，但離婚這件事你還是得想清楚，不能貿貿然就隨心所欲了，萬一將來你后悔了怎么辦？

    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說了最重要的一點，事先聲明我這不是在吹捧葉璟和，不過如他這般家世模樣的，要想再找出第二個，屬實有些困難了。

    之前你不是還說要發動杜mama的關系幫我介紹第二春的嗎？難道這么快就忘了？蘇莞爾難得有心情打趣杜辭秋，眼見著她著急了才積極認錯道：我確定我沒有在任性，等下月初他外婆的壽辰過完，我會找時間跟他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

    真的就決定好了？

    嗯，決定好了。蘇莞爾把抱枕放回到飄窗上，安慰杜辭秋說：其實我好像更喜歡一個人生活。小的時候，我被爺爺送到姑姑家住，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讓我每天過得都很煎熬。那時候我就想，將來一定要一個人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約束多自由快樂呀。

    杜辭秋沒好氣地瞪蘇莞爾，說：笨蛋，你就這么點兒追求??？

    蘇莞爾認真點頭：沒辦法，我就只是個為五斗米折腰的俗人啊。

    為五斗米折腰的蘇莞爾，隨即在晚上招待杜辭秋的火鍋宴里遭到了來自杜辭秋的惡意報復，她把蘇莞爾做的冰鎮檸檬雞爪全都搜刮了個干凈，走時還不忘威脅蘇莞爾多做些，她下次來好再打包了帶回去當追劇的宵夜。

    知道了，如果還有其他想吃的夜宵的話也記得告訴我，不會的我研究了菜譜做來給你吃。

    謝謝莞爾，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