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
塵封
寧奚抱著花的手不禁向下松了一些,她愣了兩秒,抬頭看向周映東的臉。他神情中沒有戲謔,反而透著一些不多見的認真。 她有些遲疑地把花往懷里抱緊了一些,伸手拿開周映東捏住她臉頰的手,聲音頓了一下:你得什么絕癥了嗎? 她以為喜歡發瘋的只有談策一個人,現在看來最近周映東的精神似乎也不太正常。 風從窗戶吹到了走廊里,寧奚冷得聲音顫了一下,仰著頭和他對視。周映東點了點頭,把捏癟的煙盒收到了口袋里,像是失去了興致一樣笑了一聲:你不愿意就算了,以后別后悔我沒提醒過你。 你背著談策對我說這些,不怕他知道嗎?寧奚不好揣度他語氣的真假,想掩飾一下語氣里的震驚,剛說一個字就對上他帶著些許嘲意的目光,臉色不禁冷了下來,你要和談策分道揚鑣了? 我剛剛的話只和我們有關,和談策沒關系,我只是給你一條后路選擇,周映東語氣里沒了往日的輕浮,又低頭去看她懷里的花束,對賀池別太信任,就是點個人建議,你聽不聽無所謂。 寧奚琢磨著他話里的意思,一時沒有回應。之前她習慣性地把周映東和談策看作是同一立場上的人,所以周映東和她說的話她都默認談策是知道的。但今天這種話,以談策的性格不會說出來。他一向是行動比言語多,不想讓她和賀池來往,還有很多種方法。 他是警察,我為什么不信他?寧奚故意放輕了語氣,手扶在門把手上要去開門,信談策嗎?說實話,你們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你心里應該很清楚吧? 為什么?周映東一笑,似乎是覺得她的問題有些可笑,人有私心啊寧奚,賀池在這件事里,不可能沒有私心。 趙易垣把寧奚帶來的花插到花瓶里,小心地向上面灑了一點水。寧奚走之前特地囑咐這花剛放到花瓶里的時候要多灑點水,否則沒兩天就死了。他不會伺候花,但依稀記得賀池對待這些花很耐心。他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賀池:賀隊,這個花我這樣弄不會死吧? 不會,賀池目光落在那束花上,搖頭笑了笑,寧奚挑的花都很耐活。 趙易垣一直有些好奇寧奚和他的關系,畢竟中間還有一個前未婚妻沈云青擋在了中間。賀池對寧奚的態度很特殊,而且把那份文件交給了寧奚。以賀池之前的脾氣,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賀隊你剛剛問我這份文件是誰拿給我的,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啊,趙易垣猶豫地看了賀池一眼,我現在還沒有看之前卷宗的權限,這是小谷找給我的。 賀池眸子微微一動,他低頭避開趙易垣的目光,不置可否。在目光觸及到花瓶里的花時,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如常:不用想太多,我只是隨便問問。 寧奚把翻完的卷宗用空白紙遮了一下,隨手在自己筆記本上畫了一個符號。檔案袋里裝著一些血淋淋的照片,她皺著眉看了幾眼,沒發現什么異常便裝了回去。這是之前那起文物走私案的主犯被謀殺案的一些細節,雖然關于死因之類的情況記的很清楚,但關于那起文物走私案的始末記錄卻有些諱莫如深。 沒有記錄到底是走私的什么文物,過程也寫得極為簡略,只有一封當時在文物局任職的寧尚海寫的信,大意是希望警方在破獲案子之后能妥善的將文物移交。還有一些記錄相當潦草的筆錄,正規的筆錄格式和紙張要求都很嚴格,她舉起那張紙,努力地從第一行字開始辨認。 在談策的家里看這些東西有些不保險,她跳下椅子上前將門反鎖。筆錄一共有十幾頁紙,她翻到最后一頁,目光落到那個紅指印下面有些潦草的簽字上,兩個連筆的大字映入眼簾,她正轉著筆的手指瞬間停住。 謝秦。 寧奚的喉嚨像是被誰掐住了,她呼吸瞬間急促起來,這個許久不見的名字讓她一時間有些呼吸困難。握著紙張的手抖了一下,她心跳的極快,翻過那幾頁筆錄看向貼在后面的申請保釋書。賀池簡單地提了一下,當時曾經有人給主犯申請過保外就醫,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功 她攥緊了拳,企圖克制發抖的雙手和喉嚨里涌上來的嘔吐感。在那件事以后,她只要接觸到有關過去的事時常會有這種麻痹和惡心的感覺。她深吸了一口氣,翻開那份申請的最后一頁,熟悉又陌生的遒勁字跡從紙上跳了出來。 她咬緊了牙,感覺全身都在打顫,指腹按在這兩個字旁邊。 謝褚,力透紙背,鋼筆看起來似乎要把紙張劃破了。陌生就陌生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沒見過他這種字跡。而熟悉的是,她昨天還看到這個字跡出現在了一張揉皺了的病歷后面,寫的是一個簡單的菜單。 這種認知讓她難以呼吸,她攥著手中的這一沓紙,整個身體幾乎要蜷縮起來?;闹嚨牟聹y居然變成了事實,熟悉的疼痛從后背蔓延到前胸,她眼前有些模糊,只能咬著牙死死地盯著這幾個字。 已經死了的人,原來可能還活著嗎? 在這些日子的試探里,他看著她漏洞百出的表演時,會是什么樣的心情?看她拙劣地對著他討好、獻媚,他是覺得得意還是可憐? 在她抱著那個骨灰盒坐在路邊上聽著夜風呼嘯的時候,他在想什么?是終于換掉一個身份能夠擺脫她的滿足,還是在想怎么才能體面的結束這又一段有些難纏的感情? 寧奚撐著桌子從辦公椅上爬下來,門外李嶠似乎在大力地敲門。但她耳邊的聲音都模糊了,像是知道他死訊的那天長長的耳鳴一樣,其余的什么聲音都聽不到。她手指捏著那幾張紙,有些恍惚地打開了門。 李嶠放下準備繼續敲下去的手,看著寧奚通紅的眼睛和有些茫然的神情,原本要說的話瞬間吞了下去。他不知怎的有些害怕,看著她茫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彎了彎腰:寧小姐,老板 談策在哪里?寧奚怔怔地看著地毯,開口的聲音微啞,她抬手遮住自己馬上要掉出淚的眼睛,唇角動了動笑了一聲,我要見他,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