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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和眼角魚紋,嘆了口氣:“姹蘿這樣一個人,卻有你這般愛她,可真真是沒有道理?!?/br>“當然是沒有道理。我愿意下去陪她,就如同小三愿意為你去死,只是愿意,沒有道理?!?/br>刑風神智清明說了這么一句,最后一句。神隱破風而來,穿過他心房,終結了他的苦痛。刑房之內萬物皆空,只得他那一句久久回蕩。——“當然是沒有道理。我愿意下去陪她,就如同小三愿意為你去死,只是愿意,沒有道理?!?/br>※※※※聽竹院,竹浪靜,晚媚更靜,蹲在地間,只是抱緊那把團扇。扇子是她在刑房撿的,一看就知道是人皮扇子。皮子上面有顆她熟悉的紅痣,原本長在小三胸前。一把用小三皮子做成的團扇,這就是刑風留給她唯一的紀念。“歡,姓謝名歡,好名字?!?/br>黑暗之中突然有人發話,是公子微沙倦怠的聲音。晚媚聞言回頭,一時間醍醐灌頂:“你早知道他是誰對不對?因為他和姹蘿有仇,所以才不殺他,容他和我相愛。這樣的話,我就會因為他,永遠和姹蘿不能一條心,永遠如你所愿的爭斗下去!”公子不語,以行為默認。晚媚的淚終于流了下來,步步近前,走到他跟前,‘忽’一聲揮動神隱。博命相殺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局棋,晚媚對公子的憤怒可謂理由充分。公子低聲咳嗽,右手張開,一下穿過鞭影,卡住了晚媚頸脖。那只手冰冷,更冰冷的還有他的聲音:“所謂情愛只會妨礙你前程,你要明白,謝歡存在的意義就是成就你,他的死就是對你最后的成就?!?/br>晚媚笑,頭后仰,不掙不扎,巴不得他將掌收緊。時間沉默著流逝,公子嘆氣,將掌松開,聲音里終于有了暖意:“失去了他,不代表失去一切,跟著我你的天地才廣,媚者理當無疆?!?/br>晚媚還是笑,嗤之以鼻。公子又嘆氣,聲音開始無奈:“那要怎樣你的憤怨才平,才肯抬頭朝前看?!?/br>“讓小三站在我跟前?!?/br>晚媚想也不想回答。院里這時開始起風,柔風蕩過竹尖,一聲聲恍如嘆息。在這嘆息聲中公子揚手,指握蓮花緩緩拂動。屋里飛起了熒蠱,滿屋都是,無窮無盡。銀色的亮光在晚媚跟前聚集,影像漸漸清晰。白衣如雪眉目如畫,那是她的小三,正在咫尺之外朝她微笑,笑得無力蒼涼然而溫暖至極。晚媚的淚墜了下來,不是流,是一顆顆無比沉重的下墜。懷里那把團扇也一起跌落,正面朝上,被熒光照得分明。扇面上字跡殷紅,晚媚凝目,終于看清那是一首五言絕句。涼露撫琴揚九州遺眾芳銀河安無舟彼岸已定香。(上部完)番外黃金錘刑堂里的這一夜,刑風知道,是自己的最后一夜。晚媚已經離開,四壁空空的刑房,又只剩下他和小三相對。半個時辰敲碎一根骨頭,現在時辰已到,他知道自己還有工作沒有完成。錘子在他手間,很小巧,卻很沉,完全是黃金打造。隔了這么多年,他仍記得很清楚,最早姹蘿很愛使這把黃金錘,用它將核桃一顆顆敲碎,攢許多核桃仁,攢到滿把的時候才開始吃。“你有沒有使過這種小錘?”落錘之前他突然問了句:“敲沒敲過核桃?”小三的神智這時已經不大清明,看他時有點迷蒙,搖頭:“我沒使過,晚媚不愛吃核桃?!?/br>“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毙田L緩聲,將錘揚起,也不管小三是不是能聽清,自顧自地開場:“這個故事,就和這把黃金錘有關?!?/br>十六年前。姹蘿十九歲,就和今日的晚媚一樣,一樣的年歲,一樣的住在絕殺院。鬼門的主人那時還是藍禾,不過不常露面,一切事務都由門主月如打理。月如那時二十二,人長得單薄,地位也不穩固,在門主位子上坐得很是飄搖。刑風記得很清楚,自己被單獨喚去那天是八月十九,秋高氣爽,門主的院子里落了一地桂花。那時候月如正在吃桂花酒釀,見到他的時候抿嘴一笑:“你來了,今年的桂花釀很好,要不要也嘗嘗?”刑風欠身,不回答,安靜等她吃完。“怎么辦好呢?!背酝曛笤氯鐕@氣,語氣表情都是一派迷蒙:“流光說你和主子有私情。我剛找你主子來問過,你主子態度強硬,說我故意刁難排擠她,還要到藍主子哪里評理?!?/br>“她現在勢頭正勁,如果到聽竹院告狀,我還真怕給她告倒?!?/br>見刑風沉默她又加了句,大眼睛無辜地睜圓,好像真是一個膽怯的少女。刑風慢慢抬頭,性子還是一貫溫和,回話:“我主子脾性暴燥,門主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計較?!?/br>“我哪里敢和她計較,她姿色極好天賦極佳,遲早有一日我是要敗在她手上?!?/br>刑風于是只好跪低:“還請門主大量,相信我主子忠心,也相信我和主子只是主仆?!?/br>跪了許久月如還是不說話,開始吃碟子里的桂花糕。“如果門主不信,可以將刑風調了,去哪里由得門主安排?!?/br>月如無話。“最近進了許多新影子,刑風可以去做教頭?!?/br>月如一笑,拍拍嘴角的桂花糕屑,又拿起粒蜜棗,繼續無語。“依門主的意思應該如何呢?”最終刑風抬頭,眼眸黯淡,里面有對宿命的屈從。“我這里有種新蠱……”月如擱下了手里零嘴,遲疑一會,單手按上心門。“可是這蠱蟲太惡毒!”她道,走近前來,捧住了刑風的臉:“要知道我也不想,你可千萬不要怨恨我?!?/br>很快刑風就回到了絕殺院。姹蘿在琴房,正在發脾氣,將一盞滾熱的茶潑到丫頭身上,又立著眉讓她把茶碗咬碎,一口口吞進去。刑風進門后嘆了口氣,那丫頭立刻如獲大赦,飛也似地逃出了房門。姹蘿還不解氣,眉頭幾乎立起:“你求情那你替她,替她把這只茶碗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