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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蟲緊緊握著身后這個孩子的手,淚意朦朧,她都不敢回頭看她,只是這樣握著她的手,她都能感覺到她的怯,她的破碎——莊蟲慢慢回過頭——一滴淚,一滴淚,又一滴,一滴——慢慢,慢慢,從那雙枯澀的眼睛里落了下來,卻,始終沖刷不去那里面的驚郁,無痕的驚郁已經深深刻進眼底,抹不去,狠狠地去擦,擦不凈,她在繼續撕碎自己!卻,笑了,淺笑,一朵最是柔弱的美麗的花,飄搖在她的唇角,草草就這樣流著淚,漾著仿佛稍一碰就會破碎的笑容,松開了莊蟲,向他走去——眼里,心里,魂里,只有他——只有他——走近了,走近了——還是他的十幾歲的小草草,她喊他章叔,他喊她啟草草,他從來完整的喊她的名字,什么都是完整的,給她的,什么都是完整——“章叔,”她喊他,“啟草草,”他淺笑,望著她,像無數個無數次望著她的,眼神,喊她,草草已經不能自己,唇,清顫,淚,不住流,卻,還在努力笑,“你,”草草輕輕搖了搖頭,一開口,就狠狠抽噎著,卻還是殘忍的逼著自己一樣咽了下去,手,慢慢扶上他身前的軍裝,慢慢握緊,握緊,“想想我,想想我,別留我一個人,我一個人——”男人輕嘆了口氣,想抬手,卻,始終——沒抬起,“好好照顧自己,少抽點煙,對shen體不好,每年,還是去日本看看吧——”一聽這句話——草草——笑容,徹底破碎了,“章叔,章叔,”草草已經哭得不能自己,像個孩子,鼻涕眼淚一把,他這句話——再挖她的心!“別留下我一個人,別留下我一個人——”雙手緊緊握著他軍裝下的手,他說日本,他說日本,他要把自己埋在日本——啟明艷最恨愛的國度——男人向后退了一步,草草不松手,“啟草草,人承受痛苦,是有極限的,我——真的累了,”“章叔,章叔,我錯了,錯了,我再也不——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去參軍,我去讀書,我去——章叔,求求你,求求你,別離開我,別留下我一個人——我聽話,我哪里也不去了——章叔——”草草的shen體已經開始往下滑,雙膝下跪,緊緊緊緊握著他的手??!“草草!草草??!”男人們,此時,腦海里徹底一片空白!可,草草撕心裂肺的哭喊就在耳旁!那是真實!那是真實的,撕心裂肺!撕扯著,撕扯著——“草草!草草!”錦意愛兵過來抱住她,她的shen體卻真的執意往下滑,跪在地上,仰著頭,哭的——“章叔,求求你,求求你,想想我,想想我好不好,我一個人,一個人怎么活,怎么活——”男人卻始終閉著眼,無動于衷,再睜開眼時,眼中無一物,真正凈得無塵無染,“走吧,走吧,”他往前走,草草跪著拉著他的手就是不放,“章叔,章叔,我錯了,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男人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手,一點點,一點點,脫了,開了——“章——”鄭顯快步走過去,喊了聲,卻,他看見他望著他淡淡笑了下,轉過頭去,依然挪著蹣跚的步子頭也不回的走了,那笑容——竟然是,解脫——鄭顯驚愕,一時,腦袋漲熱,百感交集!看向草草——蘇漾都跑過去抱住了她,草草的哭聲響徹整個大廳,哀絕響徹每個人心底,“被讓他一個人!別讓他一個人!他會死的!他會死的??!”看看,這是把誰疼了痛了——傷了——133莊蟲走進一個很大的院子里。從外面走進去,越走越靜,自己的腳步聲越聽越清楚,彷佛從鬧事走向深山,等到腳步聲成為空谷足音的時候,他住的地方就到了。這里,十二歲的草草住滿四年,四年后,就是她浪蕩漂泊的開始,從此,沒有回來住過一日?,F在,她在這里。院子不小,都是方磚鋪地,三面有走廊。天井里遮瞞了樹枝,走到下面,濃蔭咂地,清涼蔽體,從房子的氣勢來看,從梁柱的粗細來看,依稀還可以看出當年的富貴氣象。這富貴氣象是有來源地,在幾百年前,這里曾經是明朝的東廠。不知道有多少憂國憂民的志士曾在這里被囚禁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里受過苦刑,甚至喪失性命。據說當年的水牢現在還有跡可循。莊蟲記得,當年她第一次走進這個院子時,門口的警衛員就把她帶到走廊口,“你自己進去吧,”說實話,莊蟲還有些慎得慌。都知道他們的首長從來不住在軍區大院,他有自己的家宅,卻沒想,陰森凄苦若此。走廊上陳列的那些漢代的石棺石樽,古代的刻著篆字和隸字的石碑,走進這個院子里,仿佛走近了古墓。但是,走深了,慢慢慢慢,感覺好起來了,因為,這滿院子的馬纓花。一股似濃似淡的香氣,遮滿院子的,彌漫的,全是馬纓花。她就在這美妙的香氣里,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女孩,啟草草。當時,她只有十四歲,卻足以美得比這花更醉人,莊蟲有些微醺,因為花香,因為人美。她站在樹下,仰頭觀望著,莊蟲不自覺也停下了腳步,仰頭,女孩頭一直仰著,美麗的眼睛靜如水,唇邊漾一朵清淡的花,莊蟲心想,首長那樣的人,有這樣的家人,真是——般配!是的,她想到的是般配,卻絲毫不覺突兀,他配得上她,她配得上他。除此,誰也配不上他們任何一個,不配成為他們的家人,愛人,情人,身邊人——“你知道,這樣一個時候,這樣一個地方,有這樣的花,有這樣的香,我就覺得很不尋常,有花香慰我寂寥,我甚至有一些近乎感激的心情了,”女孩突然說,她依然仰著頭,莊蟲望向她,有些驚訝,甚至受寵若驚,她在和自己說話?待莊蟲回過神來,女孩已經看向她,在她周身繞了一圈,莊蟲不覺得她無理,她真的是在打量自己,女孩笑了,“他在書房呢,等的可能就是你手上的東西,你快去吧,他再過一刻鐘就要午睡了,否則,你又要在這腐朽泛霉的宅子里耗上兩個小時,會很無聊?!?/br>莊蟲也淡笑的說了聲謝謝,快步向里走去,